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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1:00:26 作者: 八月薇妮
李持酒立在原地,周圍的所有景物都仿佛在身邊虛化,晃動,雙腳像是踩在棉花堆上,想動又不敢動,生怕不知哪一腳踩空,就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了。
這近一個月他幾乎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若不是之前也習慣了如此,早就倦累交加,撐不住了。
此刻他拼命地定了定神,深深地反覆呼吸了片刻,竟也跟著李衾向著府內走去。
而在前頭的李衾,雖然看似鎮定,實則趁人不備,輕輕地抬起右手揉了揉左邊兒的手腕。
剛剛李持酒那蠻力一擊,雖然他看似不動聲色的化解了,但兩人手腕相撞的剎那,那股大力仍是差點兒讓他撐不住,幸而他的底子還在。
此刻李衾突然想到了蕭憲當初在馬車裡訓斥自己說的話,不由在心中笑著自嘆:「果然不該跟這渾小子比這些。」
李持酒在後面默默跟著,這李府甚大,他當初雖然曾摸過來,但若說青天白日之中,還是第一次來。
但不管是黑夜裡摸來還是大白天的,李持酒心中的想法兒都沒有改變過——他還是這麼痛恨李府的宅邸實在大的離譜。
他看著李衾在前頭不緊不慢的,終於按捺不住:「李衾,我把醜話說在前頭。」
李衾頭也不回的,淡淡道:「請說。」
「你、你給我聽好了,」李持酒盯著他的背,像是要用目光在上頭燒出兩個洞:「你要是讓我見著她、就像是上次你巡北關一樣的情形,我必立刻殺你!」
聽了這樣殺氣騰騰的話,李衾卻仍不為所動的:「哦,是嗎?」
「你別不信,我、我不僅要殺了你,還要將你碎屍萬段,將你……」李持酒狠狠地磨著牙,臉色猙獰。他像是要挾,又像是要用要挾截斷那個他無法接受的局面,「你已經害過她一次了,若這次還是在你手中……不僅僅是你,還有你們李府!都要給她陪葬!」
說到這裡的時候,對於李府太大的痛恨感開始擴散,李持酒咬著牙環顧了一眼周圍:是的!就是這樣,若東淑真的有事,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將李家誅九族,平了這該死的地方,哪怕是擔著昏君的名兒,遺臭萬年,被萬世唾罵也好!
李衾似乎並不害怕,這個反應,讓李持酒一來覺著略鬆了口氣,畢竟他不怕的話恐怕事情不至於到達最壞局面。
二來,又有點惱怒……他發狠說了這麼多真情實意的話,李衾居然還是這麼輕描淡寫的死樣子。
只聽李衾道:「那我請問皇上,為什麼要在北關不回京?」
李持酒道:「我不回來,不是正合你的意思嗎?你巴不得我不在跟前兒。」
「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登基為帝,就不該如此任性妄為。」
「我管什麼狗屁,又不是我想當的……」李持酒說了這句,又道:「我那封信應該已經給帶回來了,信上我也安排的很明白,你當然知道。」
李衾的步子總算放慢了些,他轉頭看了一眼李持酒:「皇上是說,您信上寫得禪讓之事?」
「你不是很喜歡那個位子嗎?」李持酒冷冷地看著他。
李衾笑道:「我曾經的確想要,但是今日並未往昔。」
「今日怎麼樣?往昔又怎麼樣?」
李衾不做聲,只是沉靜默默地看著李持酒:「從當初你讓我留在京內,自己去北關開始,就不一樣了。」
「我不懂。」李持酒皺眉。
李衾道:「你懂。」
他重又轉身向內走去,且走且淡淡道:「我不管你是用人不疑,還是有意放棄。從這點上我信了蕭憲所說。」
「蕭大人說什麼了?」
李衾道:「皇上是個可造之材。」
聽了這句,李持酒皺了皺眉,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卻又警惕道:「你別跟我東拉西扯,可造不可造我都不在乎,我回來也不是想聽這些廢話的!怎麼還不到地方?你別耍花樣!」
就在此刻前頭的院門口有個丫鬟探頭出來,一眼看到他們,臉上便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三爺,侯爺!啊不對,皇上!」
李持酒盯著甘棠看了半天,見她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綢衫,那顆心猛地竄高了。
如果東淑真的出事,甘棠是不可能穿這樣鮮亮顏色的,且神情也沒有半點悲戚。
「她呢?」李持酒屏息問道。
甘棠抿嘴一笑,才要張口卻又看了眼李衾,於是低頭道:「請皇上到裡頭說話。」
李衾也瞧了一眼李持酒,負手邁步走了進去。李持酒哪裡等得及,早一個箭步沖了入內:「姐姐,蕭姐姐!」他的聲音帶顫,因為那個答案他還不確定,除非見到那個人。
此時他忘了避諱,只管喊「蕭姐姐」,幸而李衾先前早有安排,這院子裡並無閒雜之人。
李持酒進了內堂,才向裡屋轉去,就聽見「哇」地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他睜大雙眼,隔著一層帘子,竟無法再邁動一步。
只聽裡頭有個聲音響起來,輕輕說道:「他怕是餓了,抱到裡間去吧。」
薄薄的簾帳擋不住那溫柔動聽的聲音,對於李持酒而言,卻如同天籟一般,他還沒有動,淚珠已經先滾落下來。
然後,那個聲音又道:「甘棠,到底看見了沒有?他回來了嗎?」
李持酒低著頭,一動不動。
直到一隻纖纖素手從內將帘子搭起,似要出來,一抬頭,便跟他打了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