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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8:54 作者: 雲檀
傅寒聲站在床畔,先是查看了一下她的右腳,這才掀開被子,彎腰把她抱起來,總不能讓她壓著被子睡上一宿吧?
他動作輕,但她還是醒了。
初醒,她看著傅寒聲有些迷糊,似是分不清他是誰,也分不清她究竟身處在哪個空間裡,她這樣的眼神,傅寒聲不喜,但他的眸子是柔和的:「瀟瀟壓著被子了,我們換個位置再睡。」
此時,他已抱起她,蕭瀟「嗯」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
那聲「嗯」,聲音很低,也很模糊,更像是夢中呢喃,以至於傅寒聲幫她調整好睡姿時,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柔軟。
他在床邊坐下,拉過被子重新幫她蓋上,她沒睜眼,卻低低的啟唇問他:「外面下雨了嗎?」
「沒有。」C市今天格外的冷,天氣也是陰測測的,下雨是一定的,無非是取決於時間早晚罷了。
她睡意朦朧的跟他說著話:「C市下過雪嗎?」
「近幾十年沒有下過雪。」頓了一下,傅寒聲問:「喜歡下雪天?」
蕭瀟淡淡的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C市下雪了,偏巧你回來,所以隨口問問。夥」
傅寒聲不作聲,片刻後,蕭瀟察覺他把手探進了被子裡,精準的摸到了她的指尖,極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有些涼,蕭瀟任他握著,眼睛雖閉著,但睡意卻沖淡了不少,過了一會兒,這才聽他再次開口:「熱療效果還好嗎?」
「好。」
傅寒聲沒有問她疼不疼,想必就算是問了,依她倔強的性子,也定是不會說實話,所以傅寒聲不問。
被窩裡,蕭瀟的手很溫暖,傅寒聲能夠深切的感受到這種溫暖,這只能說明他的手是涼的,打算抽手出來時,蕭瀟的手動了動,緊了緊他的手:「再暖一會兒。」
傅寒聲呼吸窒了窒,短短五個字,讓他眼眸有些濕了,是誰說他妻子冷血無心?身為小女人最能打動人心的就是溫柔,不動聲色的溫柔,落落大方,不嬌柔做作,被窩裡的纖纖玉手,無聲理解著他的晚歸,洞察著他的疲憊,她只需這麼輕輕一握,不僅詮釋了她的知冷知熱,更加撫慰了他的滿心觸動。
她言語寡淡,不甚與人親近,能如此,已是意外。
塵世生活,夫妻本該如此吧?
對於傅寒聲來說,有關於他的過往香艷緋聞,他未曾對蕭瀟提及半句,縱使蕭瀟會看到,他也不會提,不是刻意迴避,而是沒有訴說的***。
對於蕭瀟來說,她不願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蕭暮雨,甚至苛刻的責令自己不要想起蕭暮雨,不是逃避。有誰能讀懂她的內心?她從不舍蕭暮雨離開她,到最後笑著求他離開她,有關於蕭暮雨的一生,完全是一出絞殺她血肉的人間悲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願訴說,也有自己的彷徨和寂寞,傅寒聲歷經風霜,蕭瀟歷經風霜,難道太陽就沒有歷經風霜嗎?
清晨時分,太陽從東方升起,它在暗夜中會再次悄無聲息的回到東方去,這一夜的「行走」,何嘗不是正在歷經風霜?
蕭靖軒生前說:「平平淡淡才是福,世人從零開始,也終將回歸零。每個人的開頭和結尾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過程,所以過程很重要。」
蕭靖軒臨死前那一刻,他想起了蕭瀟,想起了蕭暮雨,想起了未曾再見一面的方之涵,最後他想起了唐瑛,他想說:「我的人生到頭了,也實在是走不動了,不過沒關係,天堂那裡有我,假以時日,我們會再重逢,那裡沒有怨恨,沒有憎惡,只有微笑和溫暖。」
蕭暮雨生前說:「在商場打拼,任你圓滑世故,也會有被人算計的時候。受傷不可怕,人只有受了傷,才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無法割捨。」
蕭暮雨意識終結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蕭靖軒,看到了短短的23年人生路,像放電影一樣快速的退著走,最後定格在了他和蕭瀟初見的那天。
他像是一個局外人,靜靜的站在一旁,嘴角有著最輕微的笑意,他看4歲的他,他看2歲的蕭瀟:那是在南京,孤兒院裡,蕭靖軒左臂彎里抱著蕭瀟,右手牽著4歲的他一步步離開孤兒院。
4歲的蕭暮雨離開了,23歲的蕭暮雨卻一步步走進了孤兒院,他笑,笑的淚流滿面:「瀟瀟,我一生的命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19年前,爸爸把我帶離孤兒院,當時我在想,我們三個人是可以一起廝守到老的。我的生命累了,你別難過,也別傷心,我在來生等你。人若是有靈魂,我的靈魂會在佛前長跪不起,只願佛祖能夠給我一個健康的身體,我不再只陪你19年,我們會有第二個19年,第三個19年……我以前覺得,有些東西銘刻在了靈魂里,終其一生也無法割捨,可我現在想對你說:是我拋棄
tang你的,所以你可以忘了我,重新再愛第二次。」
唐奎仁生前是金融界的泰斗人物,臨死前一月,蕭瀟端茶給他喝,卻在庭院拱形門廊處止步,她靠在那裡,含笑看著她的外公,像是正在看一個調皮的孩童。
是的,孩童。
外公坐在庭院搖椅里,那把搖椅一晃一晃的,他舉高手中的老花鏡,隔著鏡片看太陽,眸光新奇,嘴角笑容溫軟,那模樣竟和孩童那般相似。
凌晨,蕭瀟睡著了,她沒有夢見任何人,反倒是傅寒聲,他夢到了蕭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