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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8:54 作者: 雲檀
    黃宛之就是在那次發現了蕭瀟的秘密,但她沒說,折返身回去,像沒事人一樣挽著蕭瀟的手臂,埋怨她走路太慢,就那麼一路帶著她回宿舍,再後夜間宿舍,勢必會留著一盞燈。

    張婧和謝雯不明,黃宛之也不是背後亂嚼舌根的人,只懶懶回應:「都睡在上鋪,夜間起夜,不小心踩空摔下來怎麼辦?」

    想想也是,此事不了了之。

    同宿舍,張婧熱情,謝雯溫善,黃宛之內斂,蕭瀟寡淡。在這裡,不是說四人關係不好,都是成年人,之前各自歷經四年本科舍友摩擦相處,所以在相處問題上,各顯成熟,彼此聊天尤為融洽暢快,也能很快就找到契合點。

    黃宛之也喜歡張婧和謝雯,但對蕭瀟畢竟是不同的。

    十月長假回廣州,忘記是哪天晚上了,黃宛之寫專業文稿的時候,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她回頭,原來是母親,母親拿了一件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已經這麼晚了,要不明天再寫?」母親勸道。

    她笑,把外套穿好後,又抱了抱母親,似是撒嬌:「再寫一小時,我就關電腦睡覺。」

    「還沒問過你,你和舍友關係還好嗎?」身為母親通常會有這樣的擔憂。

    黃宛之點頭:「挺好的。」

    母親鬆了一口氣,笑著問:「和誰關係最好?」

    柔暖的燈光下,黃宛之安靜了下來,她沉默,不是難以啟齒,而是在深思。是啊,她究竟和誰關係最好呢?

    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那就蕭瀟吧!

    那個從南京來的女孩子,不常說話,不常微笑,似是帶著滿身傷口,每天默默聽課,默默吃飯,她們在宿舍聊天時,她很少插話,但不會讓人覺得她不合群,至少她在聆聽著。

    那次,黃宛之講起父母離異,講起父親陌路不識親生女兒,說到傷痛處,黃宛之蹲在地上無聲落淚,那個時候她真怕蕭瀟會安慰她,好在蕭瀟沒有。

    蕭瀟不會說柔軟的語言,但她的手落在黃宛之的頭上,卻是那麼的暖。女人的友情,很多時候接近莫名其妙,也許是一句話觸動了內心,也許是擁有相同的喜好,也許是因為內心共有的寂寞,又也許……那個再簡單不過的安慰手勢,忽然讓黃宛之意識到:蕭瀟是懂她傷痛的。

    這一路,黃宛之跟蕭瀟分析圖論難點,蕭瀟回應著黃宛之的話,思緒卻有些跑神。

    小時候,外公告訴她:「阿媯,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所謂一朝風景一撥人,朋友唯一的用處就是相互利用和背叛。」

    在南京,蕭瀟沒有朋友,她並不覺得那是很羞恥的一件事,她有暮雨,她的所有開心和不開心全都可以告訴他,而他也是她最好的聽眾和知己。

    但2007年C市,故人成灰,往事如煙,她第一次和舍友同宿居住,收穫到的溫情,在無人或是夜晚入睡時幻化成風,吹動了她心裡的嘆息,「嘩啦啦」的發出沉寂的空洞聲。

    如果外公還活著,她會對他說:「世事無絕對。」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想回到暮雨活著

    tang時,她不會再自私霸占他的私人時間,她會勸他多交一些朋友,沒事多和朋友一起打打球,或是來幾場沒有她參與,純屬男孩之間自由放肆的美好時光。

    只是,沒有如果。

    有些記憶之於她,將是永遠也無法觸摸的雷區。

    ……

    偌大的禮堂大廳,燈光輝煌,作為院系學生發言代表,蕭瀟排在後面,她站在班級隊伍里,偶爾會默背發言稿,所以思緒一直游離在外。

    那天,一個個學生代表發言完,會在台上微微一鞠躬,隨即便會響起熱烈的鼓掌聲,現身禮堂的人,除了C大全部院系師生之外,還吸引了C市電台記者爭相拍照採訪。

    江安琪那天也來了,作為C大播音系畢業學生,同時又是電台女主播,像這樣一場大型晚會交給她來主持,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上台發言,蕭瀟素來排斥,不喜出風頭占據了大半,但後來她曾多次回憶那天的情形,卻發現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出盡風頭的那個人不是江安琪,也不是甚少出面的校領導,而是她……和他。

    一切皆因她。

    那是蕭瀟第一次看見蘇越,當那道修長的身影走上台階上方的演講台,剎那間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男子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

    空氣被凍結了,她的臉色刷的一下白得瘮人,她和所有人一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那個在演講台上從容演講的男子。

    燈光落在男子身側,他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捲起,直筒褲和休閒鞋,一身穿著隨性又灑脫。那晚,燈光太明亮,他整個人仿佛陷身在光與影之中,映出那張英俊帥氣的臉龐,女生眼睛發光,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唯有蕭瀟,她盯著男子,耳朵翁翁直響,眼前一片漆黑,除了演講台上的他,便再也看不清周邊人的模樣。

    暮雨。

    上面那個人是暮雨。

    不,不……她眼花了,不是暮雨,怎麼可能是暮雨……

    男子年輕英俊,安靜的站在台上,眉眼如畫,嘴角一直都掛著淡淡的微笑,那麼熟悉的面容,那麼熟悉的微笑,那麼熟悉的眉眼,他不是暮雨,還能是誰?

    她兩歲那一年,父親帶他回來,從此以後他們相依長達19年,他叫「瀟瀟」叫了19年,他護她19年,他愛她……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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