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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姜修!屬下活捉了他,大將軍說過的,若是能生擒姜修,賞重金還要封侯……」小卒興奮地邊說,邊暗覷著傅嘏神色,奇怪的是,對方神色越發難看,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訕訕的,卻還是一轉頭把個平板車軋軋地推來了。
上頭躺著個半死不活形容落拓的中年男子,身形頎長,他手臂中了流矢,嘴裡斷續發出些含混不清的嗚咽聲,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口中被塞了團抹布,很顯然,是為防他咬舌自盡的。
傅嘏頭皮發麻地走上前,探看兩眼,旁邊那小卒不忘邀功喋喋不休:「屬下特地射的胳臂,要不了命的,給他上了藥,除了餵雞湯鬆口可沒敢扯下過,屬下自己都沒捨得喝雞湯!」
傅嘏已然呆住,通體冰涼。
是姜修。
可見先前的軍報出了差錯,都尉呈現的首級還沒到,姜修卻活著現身。
這樣的差池,本不算大事。
傅嘏已無心追究姜修到底是怎麼輾轉活下來的,沒用了,他居然還活著。
他草草應付了小卒兩句,自己不能做主,只命其先帶下去好生照管。小卒眼巴眼望送他入帳,咂咂嘴,悻悻地一撓頭又把姜修推走了。
帳內,桓行簡在閉目養神,他眉頭微蹙,旁邊空的藥碗裡殘留著褐濃的汁渣。滿帳子的藥味兒沖鼻,須儘快移營,桓行簡已拿定主意在許昌做除目術,腐肉既生,眼球既毀,再不割,只會潰爛。
這樣熱的天,真能生蛆蟲。
「什麼事?」他沉沉問。
傅嘏不敢不道實情,他輕聲說:「大將軍,姜修還活著,被一小卒擒了來想要封賞。想必,想必是先前的軍報出了些岔子。」
桓行簡遽然睜眼。
傅嘏幾乎不忍心看他了,低頭道:「世事無常,大將軍珍重身子,還有許多事等著大將軍主持大局。」
久久不聞動靜。
傅嘏生疑,又擔憂,在他剛抬首時,忽聽到桓行簡縱情狂笑起來,他面容扭曲,因獨目的關係而更蒙上一層可怖色彩。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臉色如紙,很快被變作嫣紅,那笑聲,充斥大帳,充斥了整個天地間,說不出的譏諷和悲愴。笑得傅嘏寒意頓生,憐憫頓生,像長輩一樣凝視著桓行簡,竟勸不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桓行簡滿臉汗淚,他緩緩搖首,笑聲漸止,用沙啞的嗓子說道:「蘭石,我失態了,我也不曾想我會為一個女子這般傷心,她是我兒子的母親……」聲音忽然低下去,「就這樣罷。」
傅嘏見他這副模樣,一向也涼薄如斯的自己竟覺心痛,頓了頓,才詢問:「那姜修要怎麼處置?」
桓行簡面上再沒了情緒,只余殘淚未乾:「好生照料,送回洛陽,我答應過姜令婉,會善待她的父親,我不會對她言而無信。」
傅嘏這回徹底愣住了。
還沒回神時,就已聽桓行簡繼續吩咐道:「鄧艾據肥陽不成,不便應戰,讓他改屯梨漿亭主動出擊吳軍。」
日子晃到六月底,吳將朱異對安豐郡發起進攻,戰敗而還,吳軍徹底退出淮南流域,渡江返回建業。
淮南戰事結束,毌純夷三族,其子毌宗亦被桓行簡派出的一支偏軍抓捕押送洛陽伏誅。毌純一事,牽連七百餘人,大將軍桓行簡人在許昌養病期間下令廷尉收治,卻僅誅首事者十餘人。
他趕在中秋前回到洛陽城。
要和母親大奴團圓。
洛陽城依舊,朝廷為大將軍桓行簡舉行了盛大的迎郊典禮。朝野上下深知,這一役一過,以大將軍的性子,伐蜀滅吳也就在不遠了。
而是先動蜀還是先動吳,到時,太極殿上也許又會分作兩派,吵得烏煙瘴氣。
桓行簡人在寬大的馬車中,車中舒適,器物俱全,他已漸漸習慣用一隻眼睛看這世界,處理文書。
馬車在洛陽城建春門外停下的那一刻,他久久未動,是傅嘏提醒他:
「大將軍,陛下來親迎了。」
他鬢角光潔,衣衫簇新,精美的刺繡上暗紋交纏,腰間依舊佩寶劍,桓行簡從從容容自車中出,拾級而下未落地的剎那,忽停了腳步,陽光打在他消瘦不已的臉龐上,他微微抬起下頜,傲意隱然,坦蕩接受金秋陽光的洗禮--
他失去太多,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讓張莫愁到公府等我,告訴她,我有事要親自審她。」桓行簡對身邊侍衛囑咐道,聲音冷淡,爾後,走下車來,那雙著翹頭履的腳再次踏上了帝都的土地。
有一人為他做的鞋,總是最合腳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大部分讀者喜歡大團圓,從我第一本文開始,我自認自己沒變,寫我想寫的,第一本主配角全部埋葬於時代。大家一聽be就望而卻步。文冷收益差,即便那樣,在一天兩塊錢的情況下我堅持寫了一年多,一百多萬字。現在依舊是,我只想寫自己想寫的,別人喜歡與否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不合口味,請以後千萬不要再看我的文,因為我討好不了你們,你們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既然如此,不如不復相見。我以後的文有可能還會很不喜慶,寫什麼應該自己決定,只要不違法,我想這是作者最起碼的權利。有很多有趣的故事,種類也多,相信大家一定會找到自己喜歡的。
另外,謝謝一直支持本人有緣的讀者,咱們下本見,祝好。本文也許會有番外,也許沒有,我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