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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衛會當即奮筆疾書。
桓行簡安排下去後,仿佛又陷入了沉思。
衛會建議攻城時帶上嘉柔,當面勸降,他沒有同意。這太冒險,除非是他親自帶嘉柔去,換成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戰場上瞬息萬變,他怕她出事。
「大將軍……」嘉柔好不容易等衛會都出去了,開口喚他,她隱約不安,似是察覺到什麼,但心裡拿不準,於是求他,「鄧將軍去打毌叔叔了嗎?你讓我跟著去好不好?讓我見見父親,我來勸他!」
桓行簡太陽穴隱在青色血管些默默地跳,他臉燒的燙,夕陽的餘輝灑進來,帳子裡悶悶的。
有人打來清涼的泉水,桓行簡直接喝了生水。
他很不舒服。
嘉柔小巧的鼻尖全是細密的汗,她伏在他腳旁,兩手握住他膝頭,桓行簡坐在胡床上呼吸微顯粗濁:
「我已經安排好了,不會傷到你父親。」
嘉柔直搖頭,急哭了:「刀槍無眼,他們又不是個個認得我父親,大將軍,求你了,讓我去吧!讓李闖送我去好嗎?」
桓行簡望著她,突然問:「你想離開我?」他眼睛又癢又痛,這幾乎讓他懷疑是不是裡面會生蛆蟲。
話像鞭子,落在身上就是一痛,嘉柔退避一分:「我不會離開你,可我擔心父親,你也是有過父親的人,大將軍,讓我去見一見他吧!」
夕陽血紅,真的如血,嘉柔無意瞥見那落到四下紅彤彤的影兒,忽然一陣心悸。她倏地醒悟,沒多少時間可等了。
「不行,我不能騎馬,你也不能,我們這個樣子根本無法上戰場。我不能拿你我兩人的性命玩笑,柔兒,再等等好嗎?」桓行簡想安撫她,嘉柔聽他看似溫和實則說一不二的口吻一陣氣悶,她又生他的氣了,哭道:
「你騙我!」
她聲音變得極迷惘,不信任地盯著他。
這樣的表情讓桓行簡心軟如坍塌的城池,一霎間,他有了倦意,想卸下鎧甲,扔掉環首刀,緊緊抱住眼前純情天真又被自己折磨得可憐的姑娘。除了抱著她,再不管其他,哪怕明日洪水滔天。
他很想告訴她,自己疏忽大意,把放在佩囊里的月光玉弄丟了,並未送人,也不會送給任何人。
但難以啟齒,他不想她又誤會他沒把她放在心上。
可月光玉丟了便是丟了。
嘉柔瑟瑟發抖地晃著他的手臂,她小臉皺成一團,零零碎碎嗚咽:「求你了,我早沒了娘親,只有一個爹爹了。我想給他養老送終,好好孝敬他,大將軍,你別殺他,沒有他也就沒有我,更沒有大奴。你別斷我最後的念想,我只求你這件事,我答應你,」她神情忽然悽惶無比,「我絕對不替毌叔叔求情,」嘉柔心如刀割,幾要愧疚而死,「只替我父親……」
不知幾時,她身子一滑,跪在了桓行簡腳下,一面磕頭,一面喃喃不止:「求大將軍,求大將軍了……」
斷續的語句如尖刀般剜向桓行簡心頭,他看著她動作,只覺驚痛,雙手掐起嘉柔,她額頭上全是土,鬢髮亂了,嘴唇咬爛了,一副傷痕累累疲憊無措的模樣。
桓行簡一動不動望著她,他像是思考了很久,喉結一動,答應了嘉柔:
「好,我親自帶你去。」
嘉柔玉蘭花瓣一般的手指上沾了塵埃,她猛地一攥他衣角,欣喜道:「真的嗎?」
「真的,我們一起去。」桓行簡的臉變得嫣紅,越發不適,他知道自己難能騎馬,喊來石苞,命他備車。
石苞聞言,頓時變了臉色:「郎君!你不能去項城!」他忽然惡狠狠瞪了一眼嘉柔,這個狐狸精,他早該殺了她!
是她,一定是她,蠱惑著郎君去送死!
石苞恨透了嘉柔,他頭一次氣勢洶洶拒絕了桓行簡,轉身就跑了出去,把傅嘏請來。
「蘭石先生,您看,郎君他要去項城!」石苞胸口都要炸了。
傅嘏皺眉,趨步上前:「大將軍這是怎麼了,拿下項城,易如反掌,毌純而今不過是困獸之鬥。」
石苞往嘉柔身上一掃,示意傅嘏。
「我請輿,疾而東。」桓行簡冷而倦地開口。
傅嘏明白他的心思,果斷拿了主意,沉聲道:「我去,我替大將軍去,一定不負大將軍所託。」
傅蘭石是太傅留給他的核心謀士,是他最信賴的人。
傅蘭石答應他的事,從不會食言。
桓行簡摸了摸腰間的匕首,燒得厲害,他甚至出現了一些幻覺。匕首抽出來,刀刃舔著火苗,醫官便是用它替自己割了左目損壞的肌膚。
「傅先生!」石苞喊了聲,他牙齒忍得要咬斷了。
嘉柔聞言,緊緊依偎在桓行簡懷裡,她只信他,誰也不信。
但她還是搶先出聲了,仰頭看他:「我跟傅先生去。」
桓行簡呼吸急促:「你還會回來嗎?」他聲音眷戀。
嘉柔仿佛完全看不見了他人,她去吻他嘴角:「我會,我一定能把父親勸回來,你答應我的,帶我們回洛陽。這樣,父親、大奴,還有你,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對不對?」
桓行簡一陣頭暈目眩,他沖傅嘏石苞一擺手:「你們去準備。」
兩人出去,桓行簡握緊嘉柔的手:「我不去,但我會在這裡等你和姜先生回來,你可以相信傅蘭石。」他知道阻止不了嘉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