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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探馬說完,抹了把臉上雨水,卻把李蹇聽得頓時傻了眼:「阿虎,這下可糟了,我們中計了!桓行簡早在此相候了!我們不過五千人馬,哪裡是中軍的對手?」
李虎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名虎,也一臉虎虎生氣,少年人以勇武聞名遐邇,此刻,遠比父親來的鎮定:
「父親勿急,桓行簡併非是早再次相候,既然他營寨尚未完備,可見還沒立穩腳跟,這正是好時機,他以為是要殺我父子個措手不及,我要讓他知道,我父子偏要殺他個措手不及!」
少年人揚鞭一指,對著輿圖:「父親請看,你我兵分兩路,左右包抄,此刻各領兵一半三更會合,我自北,父親自南,跟他痛痛快快打一回!」他素有勇名,頗為自負,若是此次能得大將軍桓行簡項上人頭,如同當年霍去病夜闖匈奴大營得王子首級,該是何等快慰!
少年人的鬥志很能感染人。
這一戰,是不能再避了,李蹇一想到被桓行簡打壓軍功的舊事怨恨的火苗立刻熊熊竄起,當即跟兒子分兵,全副武裝,朝桓行簡的大營奔來。
桓行簡的大軍的確到了樂嘉城西,就此紮寨,等候鄧艾。
急行一路,雖有雨具,可嘉柔還是渾身濕透,她沒帶換洗衣裳,只能穿桓行簡的中衣坐火堆旁烤褪下的衣衫。
外面,眾人依舊繼續整頓營寨,雨似乎小了些。
桓行簡的眼睛進了雨水,越發酸痛,他一面揉著太陽穴,一面閉目養神。嘉柔望著火苗,心神就像搖曳的火苗一樣不安定,她時不時回眸看看桓行簡,他很安靜,連話也不說。
氣氛莫名的死寂。
「大將軍?」嘉柔終於忍不住輕喚他,桓行簡當即應了她,「怎麼了?」
嘉柔簡直坐立不安,她眼巴巴瞧著他:「我父親在哪兒?是不是明日天一亮,你就要跟毌叔叔交手?」
軍國大事,本輪不到她插嘴,桓行簡目痛精神不佳,淡淡回道:「我說過了,柔兒,你不用一遍遍問我。」
嘉柔含怨看著他,霍然起身,衣裳都丟了:「你已經對我不耐煩了!桓行簡,你騙我,你肯定還是要殺我父親,是不是!我要走!我死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她聲音尖利,桓行簡聽得頭疼,慢慢坐起,溫聲道:「柔兒,你要我說多少遍?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你不要這麼衝動好嗎?我這大帳外,有數百勇士守衛,你跑得出去?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亂跑的。」
他說完,似乎想繼續閉目養神,嘉柔看他不再理會自己,咬了咬唇,走到他跟前,一把扯下了桓行簡腰間的匕首。
桓行簡對她不設防,反應慢了拍,遽然睜眼,還未及問,忽然聽外面鼓聲大震,人馬聲狂亂,竟仿佛一下就逼到了中軍大帳。
這一驚,非同小可,桓行簡倏地起身,一聲呵斥:「石苞!」
外面石苞**跑了進來,也是緊張萬分:「郎君,有一隊精騎自大寨北頭殺進來了,為首一將不知何人,銳不可當,將士們正和他廝殺!郎君不要太擔心!」
他的大營竟就這麼大喇喇被人闖了,的確,外面的廝殺聲幾乎近在眼前,桓行簡還沒經歷過被人殺到中軍大帳的經歷,此刻又驚又怒,卻見嘉柔手裡匕首不放,早已抽出,雪白的刀光寒凌凌閃著。
她像只誤入獵場的鹿,眼睛也瞬間睜大了,心要跳出來:是毌叔叔!肯定是毌叔叔殺來了!父親呢?父親他人在哪兒?
兩人視線一碰,嘉柔混亂至極,她怒目而視,帶著深深的恐懼:「你放我走,我要找我爹爹去!」
石苞這才留意到她,見嘉柔竟拿兇器對著桓行簡,想也不想,一腳躍起便將嘉柔手中的匕首踢掉,順帶給了她一拳,嘉柔胸口吃痛,猛地一窒,哇的聲噴出口鮮血,撲倒在地。
他動作迅捷,上前就將嘉柔反手壓制住,口中罵句「賤人」,拔刀便想要殺了她。
一切發生的太快,石苞護主心太切。
「石苞!」桓行簡怒極攻心,眼睛跟著幾要炸開,他強忍這陣鑽心疼痛,咬牙道,「你給我放開她!」
「郎君,她……」石苞憤怒抬首,突然噤聲,只見一行鮮血正緩緩自桓行簡的左目中淌下。
第137章 分流水(26)
桓行簡把嘉柔抱了起來,她一嘴的血,小腦袋軟軟的,像被彈弓不小心射落的鳥兒。
外頭情勢很亂,一行血淚就掛在他臉上,桓行簡陰森地掃了眼石苞:「鄧艾呢?鄧艾沒到,讓李闖先去會會他!」
不管是誰,這是闖了個措手不及,驚亂大營。對方可見十分勇猛,沒怕頭的,桓行簡急火攻心下逼著自己儘快冷靜,忍住眼痛,將嘉柔送到了床上。
「郎君你的眼……」石苞臉色發白,他忍不住上前,桓行簡喝了他一聲,「去找醫官來!」
石苞無奈,一抱拳跑了出去。
嘉柔不純粹是被那一拳打的,她覺得自己胸口裡早就窩了好大一攤淤血。幾時有的呢?也許早在姊姊死的時候就有了,不顯而已。再後來,兄長死了,以後毌叔叔要死,父親可能也要死。大家都死,這讓嘉柔絕望到太陽穴里像滾著開水,那一拳過來,痛快了,她嘔出了血。
胸腔里竟一陣舒服,她迷迷糊糊的,兩人臉貼著臉,桓行簡托著她後腦勺一聲接一聲輕喚「柔兒」,聲音艱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