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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姜先生,你做外祖了,恭喜恭喜呀!」
這兩封信寫的誠懇真摯,明白曉暢,無非一個「情」字,毌純嘴裡發苦,捏著信,用一種很憂傷也很誠懇的語氣勸道:
「姜先生,我實話實說,你肯來助我我很高興。這個時候,我既然起事,能得到的支持自然是越多越好。但現在,柔兒都已有了孩子,桓行簡這封信顯然是示好,你便答應了吧。說到底,我是外人,我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我此刻降了,以他的性子,也勢必要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我橫豎是逃不掉的。姜先生,你不一樣,為了柔兒和孩子,他不會對你怎麼樣,只要此刻你順了他的意思。」
一番話,皆發自肺腑,姜修默然聽著,許久許久,搖搖頭:「仲恭,柔兒跟著他是沒辦法,他會善待兒子,但未必會善待柔兒,無論我如何。你可聽過一些事,夏侯清商的死據說頗有蹊蹺之處,若是他,不足為奇。當初,我不願摻和太傅和劉融之事,所以離開京城,沒想到,桓氏不臣之心一日比一日膨脹。我雖不才,但自問還是能分清是非黑白的。」
姜修忽冷哼一聲,嘲笑道:「桓行簡在信里說,忠於何姓不重要,重要的是忠於社稷和蒼生。他這話,說的何其虛偽。等大魏的江山真的姓了桓,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能跟文武百官四方的將軍們說出這種話。他這種人,總能找出巧辭來掩飾自己,我不信他。從他父子高平陵事起,我就知道,這對父子言而無信。否則,蔣濟怎麼會那麼快就走了?陳泰又遠離了中樞,就是許允,因為與太初交好,也最終難逃一死。仲恭,我跟你一樣,既然下了決心,就沒打算回頭。」
兩兩相對,毌純為難道:「萬一事敗,你讓柔兒母子如何自處?」
姜修怔鬆了片刻,反問道:「你起事,可曾想過妻兒老小?仲恭,古往今來,這種事若都只記掛著妻兒老小,便也沒有那麼多義士了。人活一世,有舍有得,我本就不是盡職的父親,待她不好,只希望她能忘了我罷。再者,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也是。」
毌純還想再勸,姜修手一攔,轉口道:「仲恭,有一事我憂心不已,那便是軍中家眷多在洛陽。除卻你在淮南新招募的兵丁,這些人,若不能一鼓作氣攻下洛陽,只怕日久人心潰散。以我之見,與其留在項城等桓行簡,不如直逼京都,打他個措手不及。」
「我如何不懂這個道理,只是,以我的兵力哪裡是洛陽中軍的對手,只能誘敵,將決戰之地定在豫州境內。」毌純心裡對壽春防守抱有期望,若是不行,大軍還可退守壽春。
姜修的想法過於冒險,但也不乏道理,火中取栗的事,或許成功了呢?只要能讓桓行簡亂了陣腳,逼到洛陽城,到時那些本暗自支持天子的人也許就會顯山露水了,形勢混亂中,眾人如何站隊倒真不好說。兩人商討半日,毌純最終還是沒願意冒這個險。
見不被採納,姜修也不好強求,只和毌純一道去督查工事。
洛陽城裡大軍集合,桓行簡派荊州刺史王基做先鋒已奔赴項城方向。與此同時,桓行簡招來衛毓,命他持節,前往豫、揚兩地,班行敕令,告諭士民,來爭取那些本就猶豫不定的將領,以安民心。
他若親征,洛陽得有人坐鎮,因此,桓行懋被火速調回京師。
從知道他要走,到臨行,也不過一兩日的事情。嘉柔魂不守舍的,哄大奴時,臉上的笑意笑著笑著就走散了。崔娘看出她異常,她忍不住,撲倒對方懷裡又是好一場痛哭。
以往,自己沒這麼嬌氣的。
但如今不一樣了,她總覺得委屈,委屈極了。他為什麼要丟下大奴?嘉柔知道這樣想不對,可人變得愈發敏感,眼淚不干,一顆心,蓬草似的在風中漫無目的毫無依傍地飄來飄去。
他的甲冑被擦洗地乾乾淨淨,閃閃發亮。牆上,掛著他的環首刀,靜默,有力。嘉柔看著這些她熟悉的東西,心中更覺悽惶,屋裡插換上了新開的梔子,又大又香,腴白豐饒,開得好看極了。
可她無心欣賞,看什麼,都籠上一層哀緒。
「柔兒?」桓行簡進來便看見她一副失落不已的模樣,大奴睡了,被乳娘抱走,她攥著駝鈴呆呆坐在床沿,一聲不吭。
嘉柔抬眼看看他,勉強一笑:「剛才大奴拽我狼牙呢。」
她逗他時,狼牙從白膩膩的脖子那垂下,被大奴抓在手心,嘉柔想奪還奪不過來。小孩子像憋著吃奶的勁兒,對抗著母親,嘉柔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一直傾著身子,等他睡了,才得以抬起發酸的腰身。
「我原不知道小孩子一天一個樣,才數月,就感覺大奴變化不少。」桓行簡摸了摸自己鎧甲,笑道,「時間過的快,可能一晃眼,大奴就長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聽他叫聲父親。」
嘉柔心慌意亂的,聽他說話,不在狀態,潦草應付兩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好。桓行簡坐到她身旁,手一伸,讓嘉柔靠在肩頭:
「我明日天不亮就得出發,你別怕,我讓阿媛過來陪你住。即使我不在,公府里的這些人該幹什麼自會幹什麼,會照顧好你們母子。滿月酒的事,也自有母親操辦,不用你費心。如果你受了委屈,可以寫信給我,公府我留了虞松,你知道,虞叔茂這個人平和易處,你也算和他相熟,有事可以去找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