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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張莫愁看他目光閃動,雖不清楚發生什麼,但她何其機敏,最會看人眼色行事,微笑道:「妾怎敢在大將軍面前扯謊?」說著,將袖管中隨身攜帶的書函交給了他。
書函里確實提到了冰雹,不過影響不大,早春下雹子本就罕有,一切農事如常。雖是家書,可做父親的倒事無巨細跟女兒說起壽春各種庶務,桓行簡看得會心一笑,手邊,還躺著毌純的上表,兩相對比,雲泥之別。
再往下,竟是些關於毌純長吁短嘆,感懷舊友等語焉不詳之句,桓行簡把信朝案上一扣,別有深意地看了看張莫愁:
「你父親的家書,很不同凡響。」
張莫愁觀他神情,思忖片刻,答道:「是,父親說過,雖是家書,可因妾在大將軍這裡,壽春既是邊地,大將軍一定關心,他也就當是給大將軍奏事了。」
說著,鼓起勇氣加了一句,「妾想,若是有什麼異動,我父親也一定會及早回稟大將軍的。」
「哦?」桓行簡笑了,「看來,你在後宅對國事也頗有心得,說說看,你覺得會有什麼異動?」
他雖在笑,可眼睛裡並無笑意,張莫愁心裡咯噔一聲,忙跪倒說:「妾是婦人,哪裡敢置喙國家大事,只是覺得壽春邊地,家父為國守疆有什麼異動自然會第一時間上報大將軍。妾是大將軍的人,家父更是受大將軍賞識才得升遷,我父女萬事都會以大將軍為先。」她抬起紅潤的臉,含情望向他,「妾所說,都是肺腑之言,絕無半點假話。」
這副情態,人有些瑟瑟可憐的味道,桓行簡示意她起身:「我又沒說你什麼,這麼怕我?」
聽他語氣和緩,張莫愁便露出一抹甜美笑意,聲音放的越發軟:「妾怕大將軍,大將軍自有威重,旁人怎敢造次。」
人有幾分鮮靈的意思,他瞧了片刻,開口道:「好了,你跟你父親做的都很好,」桓行簡有意逐客,微微一笑,「剛才的話既然你都記住了,先回去吧。」
張莫愁卻忽羞赧看著他,不說走,桓行簡用目光徵詢她,她頗有些忸怩:「大將軍,妾想請教一件事。」
「你說。」
「妾進來時,看到花圃里有很多新芽,煞是可愛,問了侍衛才知道那個叫做迷迭香,妾孤陋寡聞,從沒聽過,也沒在書里見過前人有記載,妾想問個出處。」她一副勤學好問的姿態,十分認真,桓行簡笑道:
「文皇帝兄弟二人喜歡迷迭香,做了些詩文,此花芳香濃郁,因此,在洛陽很是流行。」
張莫愁那雙眼,貪戀地鎖在他身上,聽得著迷,他這個人多的是兵戈氣,不好接近,但聽他談到詩文花香竟是十二分的新奇,尤其那一派閒雅自適的公子做派,是她頭回見,張莫愁心跳不止,鼓起勇氣問:
「妾能請教文皇帝兄弟兩人是怎麼寫迷迭香的嗎?」
「聞香作賦,文人雅好,文皇帝酷愛此道,我對這些泛泛談不上喜愛也談不上厭惡,沒什麼研究。」桓行簡似乎不願深入說下去,打發道,「去吧。」
案頭就有紙筆,張莫愁那顆心依舊突突亂跳,她不知哪來的膽子,一咬牙,道:「妾還不知道迷迭香三個字是怎麼寫的,請大將軍賜教。」
桓行簡看看她,沒說什麼,提筆舔墨,寫下「迷迭香」三個字,張莫愁出神凝視著他運筆動作,那目光太過熾熱,似被桓行簡察覺,他一擱筆,瞥她一眼,嚇得張莫愁忙把眼睛挪到紙上。
鐵畫銀鉤,筆筆生輝。
她不由看的滿心歡喜,盯著這三字,仿佛看到的是世家子弟們自幼在何等的養尊處優里又花了何等的心血苦功,一日復一日的練習,才有這一撇一捺間的鋒芒與力道。
「大將軍,」張莫愁眼角眉梢滿是歡欣,飽含期待望向他,「這幅字,就賜給妾吧。」
桓行簡不知道她有什麼可高興的,淡淡道:「這字也未見好,你要是不嫌,就拿去。」
張莫愁幾乎是虔誠地將這字捧起,愛不釋手,她施了一禮,激動道:「謝大將軍,那,那妾告退了。」
話說著,桓行簡已低首繼續處理公務,張莫愁留戀地盯著他,眼前人冷沉如冰,燭火跳了下,她那顆心也跟著狠狠跳,張莫愁快速傾下身,在桓行簡唇上吻過。
一切太過遽然,她渾身直顫又害怕又興奮,後退時,神志簡直要被臉上的熱意燒到不清。桓行簡微訝,眼裡立時掠過嫌惡的表情,蹙眉道:
「你做什麼?」
那神情,儼然被冒犯到,這令他十分不快。
張莫愁眼睫亂抖,不敢看他,跪地將額頭貼在交疊的兩手上,眸子充血:「妾情難自禁,請大將軍寬恕。」
情難自禁,情難自禁……桓行簡品咂著這個詞,望著底下瑟瑟發抖的女人,這也是他的女人,對他情難自禁,不應該嗎?有錯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冷笑一聲:
「下不為例,你下去。」
張莫愁緩緩起身,摸索著撿起飄落的紙張,像要遁地的蟲子,退了出來。
落日熔金,空氣中充斥著反常的一股暖意,明明晌午頭都沒這份暖。張莫愁在門口站了片刻,摸摸發燙的臉,好半晌,她人都是暈眩的,字跡尚未乾透,因她的魯莽,墜到地上損壞了一角。
她心疼地瞧著,嘆口氣,不急於摺疊就這樣捧著隨侍衛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