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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桓行懋在長安亦聽到些風言風語,一時大驚,可洛陽很快給他去了封書函,說兄長並無大礙。今日一見,那張臉,多少還有些蒼白之色,桓行懋心裡一急,還沒開口,人先哽咽了:
「大將軍……」
「征西將軍這是怎麼了?」桓行簡好笑地看他一眼,書簡一丟,「我要是人真沒了,你扛得住嗎?」
說著,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我沒事,先叫你來,是想交待你一些事。」
桓行懋穩穩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道:「上次戰役,剛過去沒幾個月,姜維這次真是心急。」
「不是心急,是拿我遇刺當噱頭。由他折騰,蜀地兵少地狹,他鬧不動了便是我們的機會了。」桓行簡輕描淡寫將自己這次的事簡略一說,把桓行懋聽得嘴一張,是個十分錯愕的模樣。
「我懷疑陛下跟羌人勾連,但又沒十足的證據,那個射箭手,沒有找到。不過從箭鏃看,跟宮裡脫不了干係。」桓行簡冷聲道,「小黃門說,陛下自李豐夏侯至被誅,常覺不平,他是不甘心,再不除我,日後更無機會。不過,人一心急,便要出岔子的。」
一提夏侯至,桓行懋沉默幾分,太初必須死,這是他清楚卻不願意發生的。
「整件事,沒那麼簡單。」桓行簡手指往几上一扣,啪嗒作響,將桓行懋思緒拉回,「新年剛過,姜維就迫不及待出兵,而且,是緊跟我遇刺一事。他出兵,朝野上下都清楚我不會輕易交付他人,唯有讓你做主帥迎敵,你要領兵,勢必要先回洛陽辭別陛下。」
一切看起來自然而然,太順了,事情發展之快之若行雲流水,這不得不讓多疑的桓行簡警惕,他兀自搖首:「這不對勁。」
桓行懋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哪裡不對勁?正如兄長所言,兄長遇刺,姜維趁機出兵,我去禦敵,這,這有什麼不對?大將軍是擔心兇手的事?」
等了片刻,桓行簡方道:「我擔心的是,陛下一擊不中,這回,恐怕是索性要將你我兄弟二人連根拔起。」
呼吸一滯,桓行懋大驚失色,很快鎮定下來:「一個空手天子,也就一撥禁軍,他能耐我兄弟二人如何?」
「大魏的忠臣這個時候不顯,到時,自然就都冒出來了。」桓行簡目光投向窗外,早春的氣息,不覺而至,洛陽的料峭春風猶寒可院子裡的迎春花,打了黃燦燦的苞,很快就會開放了。
有些事,也註定要發生。
「這樣也好,陛下若無恙,是逼不出大魏的忠臣們。」桓行簡眸光收回,寒意凜凜,看了看漏壺,果決道,「你現在就進宮,提前去。」
「沒到時辰,陛下讓我……」桓行懋話沒說完,觀他神色,便窸窸窣窣起身整了整衣裳。
「你不能帶儀仗,也不可帶兵刃,機靈些,發現不對,及時出來禁軍里我已安排好了人,萬一有不測,見機行事。」桓行簡扶案起身,目光銳利,直逼同母胞弟,「子上,我要拿你賭一回,你敢嗎?」
平樂觀大軍陳列,只等陛下閱兵,即可在主帥的指揮下出發。桓行懋隱約意識到了什麼,雙目一閃,十分坦然道:「我聽兄長的。」
「好!」桓行簡手朝他肩頭一搭,「若事情如我所料,後頭的事,我就好辦了,你小心。」
這話里後頭的事,所指為何,桓行懋來不及細想,辭別大將軍,快步出了公府。
剛上馬,見一華服小少年朝這張望了番,未及上前,被人攔下,桓行懋聽他清脆道:「我是征南將軍毌純之子,受母親所託,來給姜家的姊姊送些東西,還請通報。」
第117章 分流水(6)
這邊一通傳,桓行簡微感意外,略作思忖,讓人客客氣氣領來了聽事,再去請嘉柔。
小少年先見的桓行簡,不復當日醉態,衣冠周正,禮數齊備,桓行簡人十分隨和,命婢子奉茶,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別來無恙?我在壽春領兵時,見過你一回,這也沒多久,個子長得很快,到底是少年人。」
客套的開場白一過,又泛泛問了課業,毌宗素聞他嚴毅獨斷壽春的一面之緣記憶很深。那時候,大將軍一身戎裝,本身就是一把利劍,閃著寒光,讓人不敢親近。今天,興許是在他自己的大將軍府邸里,又或許,是他受重傷未愈的緣故,那腔調,始終溫和地很。
大將軍和他父親一樣,是能匡扶社稷的人,也是能顛覆社稷的人,毌宗年少,對桓行簡的印象多來自父輩評價,早先入為主。此刻,略覺拘謹,又有說不出的警惕,第一次跟當道的權臣面對面坐談,他忽想到太傅的鷹視狼顧,心裡好奇,不知道大將軍是否亦能作此態?
但太常夏侯至臨刑,他是去過東市的。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整個洛陽城的日月清輝,何其從容,又何其風流,少年人備受震撼以至於熱淚長流,心道,父親曾與這樣的人交好真乃大幸,可恨我太年幼,再沒辦法認識他。
夏侯太常就是死於眼前人之手呀,毌宗神情不定,草草應話,覺得自己應該恭維大將軍幾句,但無論如何,也沒說出口。
正煎熬著,眼前多了抹澹青身影,裙角輕移,出現在了聽事。毌宗同嘉柔並不相熟,半大的少年,乍然見一麗人,竟有些說不出的忸怩了。他站起來,期期艾艾開了口,彎腰行禮:「柔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