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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言辭越發模糊,末了,幾乎聽不清在說什麼,嘉柔把茶碗撤去,金鉤一放,見他眉頭攢著並未舒展,可鼻息已起,是個沉睡的模樣了,那顆心,依舊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
她在榻邊坐了片刻,兩隻眼,炯炯的一點不見困意,羌人敢來刺殺他?這太可怕,她自然知道桓行簡對待邊關異族態度強硬,絕不姑息,他這個人,向來如此,又何止是胡人?他若真的有個好歹,吳蜀兩國連帶著胡人必當是個良機會來進犯,到時,洛陽城會成什麼樣兒?嘉柔一揪領口,呼吸急促起來。
這麼胡思亂想了一陣,毫無頭緒,等藥煎好送來,嘉柔撼醒桓行簡一口口餵下去,自己便在窗下的榻上和衣而臥,迷糊睡去。
這一覺,桓行簡睡的並不安生,傷勢太重,朦朧間聽到嘉柔起夜,她害羞,把個夜壺挪到外間大氣不敢出。躡手躡腳回來,正要吹燈,想了想,忍不住撩開帳子去探看桓行簡,不想,正對上他漆黑的一雙眸子是睜著的,他微微一笑,竟還有心情逗她:
「我聽到了,美人就是美人,便是小解,也如珠玉叮咚悅耳得很。」嘉柔疑心他燒糊塗了,帳子一松,自己又爬上了榻。
因傷勢緣故,翌日桓行簡也沒急著回公府,在驛站里住了幾日,反反覆覆,燒起燒退,桓夫人聞說心急如焚趕來,卻被他輕飄飄勸了回去。
等移回公府,唯獨待嘉柔,毫不客氣,換紗布、餵藥,把個嘉柔使喚的團團轉,幸虧她底子好,有孕在身也不礙行動靈活,桓行簡心滿意足地看著人在自己眼前轉悠,微有精神,便要打趣她:
「我看,你這身子骨,日後給我生七個八個的完全不是問題,只是,到時選誰做世子,我倒怕他們兄弟相爭,禍起蕭牆啊!」
聽他厚顏無恥旁若無人地說笑,嘉柔手底一停,一雙眼,忽變得冰琢似的明亮:「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女人願意給大將軍生孩子,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煞風景。」桓行簡一笑而已,目光灼灼,從嘉柔腰身那順勢下去,她很顯懷了,可除了腹部,余處依舊纖秀如初……似乎察覺到一道熾熱目光在自己身上流連不去,嘉柔蹙眉,孩子正在肚子裡踢了她兩腳,近日總這樣,害的她夜裡輾轉反側,又勤起夜,到白日裡人愈發憊懶了。
「怎麼,孩子又鬧你了?」桓行簡專注問道,話音剛落,石苞進來回稟宮裡又來了內官。
大將軍遇刺,天子當即賞賜無數藥材補品,琳琅滿目的擺了一院子。這沒過幾日,賞賜來的未免勤了些,桓行簡眸光一定,笑意莫測:「就說我還是不好,不便接旨。」
果然,還是跟上次一樣,內官笑盈盈地主動進來,把口諭一宣,桓行簡歪在榻上,氅衣半披,面色欠佳,那有幾分憔悴的臉上倒褪去了往日的凌厲之氣。不過,口諭是太后的,內官笑道:
「太后很掛心大將軍的傷。」
「太后如此厚待我,我這做臣子的連正式衣裳都沒能換,失狀了。」桓行簡微笑說道,「石苞,領內官到前廳用茶。」
內官忙擺手道:「奴的差事既辦妥,還要回去復命,不敢清擾大將軍。」
桓行簡握拳輕咳兩聲,道個「好」字,目示石苞送客。等人一走,他輕蔑一笑,掀開被子,披著氅衣走下了台階。
這兩日回暖,一出來,眼睛像是受不住日光的照耀,桓行簡以手遮額,漫漫一掃,傲然道:
「拿走,分給府里的兵丁。」
見他出來活動,石苞很是關心:「郎君,醫官說你這傷得靜養兩三月呢。」
「無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又不是婦人生孩子。」桓行簡絲毫不放在心上,聽有腳步聲,再抬頭,只見一偵騎裝扮的小兵飛奔而來,跑到跟前,將竹筒一呈。
桓行簡取出書函,細細一讀,眉頭不覺皺起,冷笑道:「姜維又出兵隴右,他那點家底子,窮兵黷武,不折騰光是不會死心了。」
小兵惴惴不安覷了他一眼,復又垂下腦袋:「回大將軍,蜀國都在傳……在傳……」
看他吞吞吐吐的,石苞踢了一腳:「有話快說!」
小兵苦著臉,一抬頭:「不知怎的,蜀國都在傳大將軍死了。」
聽得石苞張嘴就罵,斥退了小兵。一扭頭,見桓行簡負起手,正踱步沉吟,他人嶙峋了幾分裹在寬大的氅衣里更顯峭拔,立了片刻,忽古怪一笑:
「看來,蜀國那邊是有人故意放的消息,說我死了,姜維想趁火打劫。放消息的,只能是阿梅噶,不管我死沒死以姜維素來喜主動進攻的性子,勢必都要拿這個當最好的藉口出兵。」
石苞目光追隨著他,猶豫道:「郭淮將軍一直臥病不起,二公子人在長安,郎君,也只有他最合適了。」
「不錯。」桓行簡言簡意賅一頷首,隨後進屋執筆,舉薦桓行懋為主帥,前去隴右。
余日之後,桓行懋接了旨便馬不停蹄先回洛陽,按流程,他需在洛陽城西高十丈寬闊無比的平樂觀前請天子檢閱部隊,再帶兵出征。
軍情緊急,桓行懋剛進洛陽城本欲在驛站落腳,等時辰一到,再進宮面聖,可半道被人一截,他一勒馬,扯著韁繩望了望,正是石苞。
「二公子,大將軍請你先回公府!」
馬頭一調,桓行懋問也不問直奔公府,人一到,翻身下馬挎劍撩甲進了大門,被石苞相引,來到書房,見的卻是兄長一身燕服半靠足幾,那胸前,因纏了厚厚的一層繃帶而膨起,一眼就能看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