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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一提玻璃碗,嘉柔旋即泄了氣,幽幽嘆氣:「不小心打碎了,我很氣自己。」
「再買就是了。」桓行簡安慰道。
嘉柔搖搖頭:「不,後來胡商也賣過玻璃碗,可再沒了那樣清澈純粹的藍,碎了就是碎了,就算我再買一個,也不是那個了。」
說到這,兩人似皆有所思,嘉柔忽懊惱自己怎麼又跟他說這麼一通,話一收,換成個冷淡表情,繼續往前走了。
忽聞一聲叫喊,原來是拐角處有西域的胡人表演吞刀吐火,一亮一亮的,嘉柔這場面見的多,在涼州的夜市上再尋常不過,這些把戲,她當真是親切又熟悉。
火光下,是圍觀的百姓一張張歡笑到變形的臉孔,胡人一抽刀,連嚼糖人被父母抱在懷裡的娃娃也不動了,大家屏氣凝神,等那刀不見了蹤影,才都「哦呀」一聲,叫起好來。
一輪表演完,百姓們開始丁零零扔賞錢,嘉柔看看桓行簡,欲言又止,那神情分明在說「你賞呀」,桓行簡裝作不察,只是抱肩而立,看胡人撿錢。
碧眼高鼻的男人氣喘吁吁的,來到眼前,嘉柔尷尬沖他笑笑,索性將頭上髮簪給了他,並用胡語說:
「我在涼州見過許多你的族人,他們也會表演。」
胡人嘰里呱啦表達了感謝,步子一挪,把錢盒伸到了桓行簡面前,他不動,好似跟自己全無干係。這麼僵持片刻,嘉柔看不下去了,嘀咕道:「真吝嗇。」心想著,惡作劇似的把桓行簡腰間荷包拽下來,稀里嘩啦全倒給了胡人。
「你倒替我大方。」桓行簡蹙眉笑著將空空如也的荷包掂了掂,手一揚,「我這裡可是……」
話沒說完,這邊胡人已朝他作揖道謝,耳畔忽一聲銳響,嘉柔鬢上那朵梅花徹底掉了,她覺得自己髮絲似乎都隨風舞起。眼前,桓行簡神情驟然一變,悶哼一聲,踉蹌著往後退去,他手捂胸口,將倒未倒之際,那道謝的胡人突然出手,只見一抹雪亮刀影像游魚般一躍竄出,直逼他咽喉而來。
「殺人啦!」人群里爆出一聲尖利叫聲,霎時間,場面大亂百姓們慌不擇路你推我搡地四下逃竄,花燈也丟了,被無數隻腳踩得稀爛。
嘉柔徹底愣住,她看錯了嗎?桓行簡胸口上微微晃動著一枝刺目的箭羽。眼前胡人出手極為兇狠,顯然,只有一個目的,要桓行簡的命。
乍遭暗襲,冷箭不知是從哪個方向而來,桓行簡頓時痛得臉色煞白,他身子一傾,堪堪躲過這一刀,胡人見沒得手,目露凶光,再度揮刀,手臂高揚騰空而起只見雪龍一閃,刀尖如冰錐,直直朝桓行簡劈來,嘉柔幾乎是本能地尖叫出來,她想擋開他,兩人目光碰撞的一剎那,她分明看到他驚怒的雙眸,桓行簡本可以勉力再避開這一刀,此刻,只能一錯身,迎了上去,尖銳的劇痛再次深深牽扯了每一根神經。
「郎君!」石苞一聲怒吼,他驚慌失措飛奔趕來,一步躍起,揮劍便和對方砍殺起來。這一陣,發生的太過遽然,很快驚動了街上廉事,胡人見再難得手,可心裡盤算著桓行簡中箭中刀,怕也難能活命,果斷收手轉身就逃。
呼喝兩聲,廉事忙去追,石苞本想跟上去,可掛心桓行簡,一轉身,果然見桓行簡臉上早慘無人色,汩汩的血,自兩處往外翻湧,可目光卻緊緊鎖在像是被嚇傻的嘉柔身上,那眼神,意在徵詢,下一刻,他那張臉因劇痛而扭曲人再支撐不住跪了下來。
身子一歪,被石苞穩穩攬住了,石苞的臉同樣嚇得煞白,濃重的血腥,頂得人發暈,桓行簡艱難從牙縫裡擠出幾字,冷汗如豆:
「拔箭,快。」
第115章 分流水(4)
嘉柔佇立了片刻,人定定的,腳下生根般動也不動。眼前,人影亂晃,石苞忙著吆喝廉事過來幫忙先安置桓行簡,回公府太遠,這一路耽誤血都要流盡了,如此一來,只能就近。
上一刻前,還鑼鼓喧天寶馬香車不斷的熱鬧燈市,此刻,驟然化作長街冷落,四下百姓們早跑得無影無蹤,只剩那些繽紛美麗的花燈還在風中微微搖曳著。石苞察覺到手腕上有股力量傳來,他抬眸,看著冷汗涔涔的桓行簡目光朝嘉柔身上一掠,立刻會意,喊來一人:
「多找幾個人手,把夫人送回大將軍府。」
「我不走,」嘉柔機械地搖著腦袋,鼻端全是血腥,是桓行簡的,她一雙眸子亮的逼人,似帶躁動,「他會死嗎?」
石苞被她問的頓時一肚子怒火亂竄,烏鴉嘴,他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句。但見她不肯,石苞無奈一回頭看了看桓行簡,他已說不出話,喘息聲格外的沉重,石苞再管不了那麼多,將桓行簡小心翼翼挪到架子上,抬進了驛站。
要了間乾淨客房,將閒雜人等一律摒去,只餘一幹練夥計,先奉命燒熱水去了。
客房裡,本無人住因此一片黑冷,掌上燈後,才燒起火盆,嘉柔一顆心幾乎蹦到嘴邊瞧了兩眼被人圍住的床頭,也看不清桓行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只能一斂裙子,在那胡亂撥拉炭火。
「夫人沒事吧?」石苞忽走過來,冷若冰霜地問道,嘉柔一愣,搖了搖頭,正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醫官進來了,石苞忙領人上前。
她偏過頭,凝神望去連帶著手底箸子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床上,桓行簡呼吸愈發急促,眉頭攢著,一張臉已蒼白如紙,醫官檢查片刻,藥箱子一開,先替他處理了刀傷,刀口不深不淺,卻狹長,他當真是拼了力氣將這一刀帶來的傷害控制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