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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一聲響下來,驚得女孩子們你踩了我的履,我扒了你的肩,鬧哄哄地樂成一團噗哈亂笑起來。崔娘在屋裡坐著,聽外頭動靜,忍不住問嘉柔:
「柔兒,你瞧寶嬰幾個姑娘家多高興,你不想出去看看?」
嘉柔勉強一笑:「不了,崔娘你去看吧我那帕子上的海棠花正好才繡一半,我把它補齊了。」
崔娘佯裝生氣地把嘉柔手一拉,嗔道:「呸呸呸,元日動什麼針線,走,咱們看看寶嬰她們到底樂什麼。」
語音剛落,寶嬰帶著一身的寒氣跳了進來,嘴角是壓抑不住的喜悅,笑嘻嘻道:「好夫人,賞奴婢一貫錢吧!」
崔娘瞟她一眼沒個正形的樣兒,倒也罕見,一面笑罵「平日裡公府少你錢了」一面還是起身,按嘉柔的意思,去匣盒裡拿了兩貫錢給她。
「謝夫人!」寶嬰笑著朝嘉柔畢恭畢敬作了個揖,卻不走,高高興興地湊上來,「夫人,別只坐著呀,來看奴們打穢物。」
這邊崔娘一聽,便忙也跟著攛掇,總之,橫豎不讓嘉柔在屋裡悶坐。盛情難卻,嘉柔只好起身往外來,寶嬰喜不自勝,同崔娘兩個一對眼神,那神情,分明是在說「成了!」
園子裡,婢子們見嘉柔出來,立刻圍上來,嘰嘰喳喳搶說吉祥話,嘉柔便很懂的將事先備好的賞錢讓崔娘散了下去。正中央,寶嬰忙著把這一年徹底不用的廢棄物件掃到了一塊兒,隨後取來一長棍,把錢綁在了上頭,拎在手裡,神氣地指著一人道:
「你準備挨打!」
嘉柔一愣,問崔娘:「怎麼寶嬰還要打人?」
崔娘抿著唇地笑,將嘉柔的手一撫,嘴一努:「柔兒,虧你還在洛陽城住過,怎麼不知他們尋常百姓就是這麼過元日的呀?」
把嘉柔說的怪不好意思,不知想到什麼,那張臉,又變得格外落寞了。崔娘見狀,忙清了清嗓子喊道:「寶嬰,快些吶!」
「哎!來嘍!」寶嬰脆脆應了句,掄起長棍,朝廢物堆里一砸,旁邊那個小婢子便順勢「哎呦」一聲,寶嬰再打,她又是一聲「哎呦」,兩個人,一打一和,嘉柔到底是看明白了,見兩人節奏誇張,嘴角一彎,無聲笑了。
廊下掛滿了燈籠,都是奴婢們這幾日連日連夜蹲火盆子旁拿篾條紅紗糊出來的,這麼掛上去,整個院子燈火通明,沛然生輝,因此嘉柔嘴角那抹笑意便也跟著清晰幾分,入了崔娘已昏花的濁眸。
兩人配合了一陣,寶嬰忽把長棍一收,大聲問道:「你有什麼心愿?」
「我願我爹娘長命百歲!」婢子笑哈哈地高聲叫答,忙又補道,「還有還有,願我爹娘日後能有個孝敬勤快的小女婿!」
一語畢,眾人鬨笑不已。
寶嬰「嘁」了聲,嘟囔道:「不害臊!」卻還是一本正經的念念有詞起來,把銅錢一解,扔出一個丟進穢物堆,「令如願!」
她忙活了一圈,跑過來往嘉柔眼前一站,呼吸微促:「夫人,你要玩嗎?」天冷,寶嬰噴出一口口白霧,身子雖是熱的,可鼻尖早凍得通紅,映著白的臉,嘉柔忽想到「雪裡一點紅」幾個字,噗嗤笑了,「我要『哎呦』是嗎?」
寶嬰便笑盈盈地扶著她胳膊下來,如法炮製一遍,長棍一響,嘉柔很有節奏地「哎呦」了起來,少女明媚的臉上,儘是久違的歡樂。
這麼一通鬧下來,有小婢子不忘去穢物堆里扒拉銅錢,被寶嬰踢一腳,小婢子摸著屁股嘿嘿傻笑。
嘉柔看見了,悄聲對崔娘說:「剩的錢都給她們吧?」寶嬰聽了眼珠子咕嚕嚕亂轉一通,笑著一攔:「夫人,春天落的花瓣那叫花雨,此刻要不夫人給下一陣錢雨?」
她出了這麼個讓嘉柔撒錢的主意,崔娘立刻叫好,嘉柔哭笑不得,看大家起鬨得厲害,亦受感染,捏著錢袋,朝欄杆前站定了,看寶嬰她們一個個眼巴巴秋水望穿的樣子,頓時樂了:
「我先說好,因是撒錢,所以我不能保證公平叫你們每個搶的都一樣。」
「夫人快些吧!」底下笑著催她,紛紛挽袖,也顧不得冷了。
嘉柔將錢袋的系口解開,悉數倒在掌心,一揚手,只見銅錢在燭光下間或一閃,很快,滾落了一地的清脆。看著婢子們也不管彼此踩了繡鞋壓了裙擺,爭搶成一團,嘉柔捂嘴笑個不停。
笑著笑著,只見月門那忽走出個人影,她笑容漸漸褪去,隔著嬉笑的人群靜靜看著不知在那注視了多久的桓行簡。
奇怪的是,他沒走幾步就停在了那,婢子們混亂中一時還沒發現他。等寶嬰率先察覺,大家似是唬了一跳,頓時噤聲,一時作鳥獸散。因隔了些距離,影影綽綽的,嘉柔看不清他眉眼神情,只覺得他似是笑了一笑,就見他俯身,撿起腳邊的一枚銅錢,走了過來。
等他近身,嘉柔才發現他手臂上搭了件雪白的裘衣,桓行簡莞爾:「這是我打的狐狸做的,輕若無物,禦寒甚好。」
嘉柔把錢袋子一收,冷淡回絕了:「我有衣裳穿,大將軍給我我不會有半分感激。這不是大將軍的行事風格,大將軍不做無用的事,這件裘衣,你還是拿給會感激你的人才不浪費。」
桓行簡看了她一瞬,笑道:「是嗎?」他繞著嘉柔打量了兩圈,幽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戲謔的意味,「你有衣裳穿?」說著把那枚銅錢捏著在她眼前晃了下,「你連賞下人的錢都是我的,好柔兒,你身上的新衣裳從哪裡來的你不清楚?還是,你這每日的吃穿用度從哪裡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