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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語調變得柔軟,他一頓,「柔兒已經懷了我的骨肉,我想,你應該知道同她說些什麼,她現在恨透了我。」
夏侯至一愣,本平靜下去的心再次被激怒:「你……」他臉上閃過羞愧,轉而陷入自責,「我錯了,我以為自己僅僅是對不住清商,我把我的小妹妹忘了,」他用一種根本毫無信任可言的目光看向桓行簡,「她跟清商不同,她本來不屬於洛陽,這些爭鬥與她無關,你為何一定要將她牽扯進來?」
「我喜歡柔兒,」桓行簡明白無誤地告訴他,「你既然有李閏情,我為什麼不能有自己心愛的姑娘?」
夏侯至一時語塞,五味雜陳,他沉默良久,說道:「我是將死之人,也只有一事再求你,柔兒尚青春,好好的一條性命望你能真心待她。」
桓行簡微微一笑:「你不求,我也會真心待她。只是因為你,她恐怕一輩子都難解心結。」
「我見她,要說什麼,不是為你是為她,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你來這趟,我大約已經猜到你要說她的事。」夏侯至咬著牙,一字一頓。
「她是她,你是你,無論哪個原因,我今日都是要送你一程的。」桓行簡道,唇畔極快地閃過一絲模糊笑意,這副神情,他準備要動夏侯妙時也笑地這樣模糊。
牢房裡似乎愈發陰冷,外面雨不停,打濕了兩人的鬢髮。
兩人相對而坐,很像年少時的把酒言歡促膝長談,然而,他們終究是站到了彼此的對立一面,終其一生,結果不過如此。
桓行簡拿過酒壺,把酒碗放得端正,注滿了,親自端給夏侯至,兩眼靜靜看他,臉上終於露出年少時的一絲影子:
「那好,太初,你我就此別過。」
作者有話要說:七年前,也就是2013年時我寫過一篇論文,寫曹魏浮華案的,當然,也是建立在前輩們研究成果之上。不過,研究中古史這個階段的幾個大家,論點也常有不同之處。今天寫到這裡,心裡很感慨,我大概是2012年開始具體了解這段歷史,除了史書,看了相關專著和論文,筆記打了厚厚一疊,那時候沒想過寫這個階段的,寫是後話。今天下班後回家,特地翻出之前的筆記,上面畫的地圖做的人物關係表,都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事。可仔細一算,竟是八年前了。人生又能有幾個八年呢,這段時間,經朋友推薦,我又入手了幾本這個階段的研究專著,除了上班和碼字,基本都在啃書,再回頭看八年前的小論文有很多稚嫩的地方,但浮華案牽涉人員的最終命運,帶給我的唏噓和無奈沒有變。
浮華案相關研究很多,我在這裡跟大家簡單說下太和年間的浮華案。浮華並不是指曹魏這群功勳二代們生活奢侈浮華,而是指魏明帝(曹操之孫)年間,以夏侯玄、何晏為主的一群帝國二代目們自髮結成一個互相品評、清談名理的小圈子,因為影響到了朝廷用人選官,這對中央集權做的還不錯的魏明帝來說是不能容忍的,因此,將這些人罷官貶黜,年輕的二代目們仕途就此一蹶不振,這個案子,就是浮華案。這個案子比較迷的點在於,到現在,當時號稱四聰八達的年輕人名單還沒湊齊(我傾向於司馬師位列四聰,這份名單基本可參考司馬懿滅曹爽那個八人團伙名單,非確鑿史料,只是一種推測),可能牽扯到司馬師,但史料沒明說,僅僅提了一句「司馬景王(司馬師)亦預焉」這話很曖昧,不說他參加了,也沒說他一定沒參加。我個人是傾向他參加的,可參考司馬師生履歷表(太長不提)唉,算了,這個寫起來沒完沒了,作話太長不好,很少作話這麼長,請大家見諒,看書去了,祝大家好。
第107章 君子仇(15)
「也請你善待阿媛,那是你的女兒。」夏侯至在身後同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光線黯淡,桓行簡步子微微一停,沒有回首,他重新拿起那把油紙傘走出了監牢。
風雨不歇,廷尉後牆那多了輛馬車,按他的吩咐,石苞趕車晚到了半個時辰。嘉柔蜷縮在車裡,像疲憊的鳥,攏著翅,只把一顆小腦袋深深藏在鋪褥里。
她閉著眼,在風雨里沒有辨出腳步聲,只覺帘子被人一掀,寒風捲入,她這才驚惶地撐起身,下意識問:「誰?」
雨打在油紙傘上劈啪作響,嘉柔定定神,借一盞燈火,認出桓行簡的身影,還沒開口,他的手已經伸向了自己:
「下來吧,太初在等你。」
嘉柔一個激靈,清醒大半,外頭天色盤亘著一糰子烏黑,她被桓行簡抱下馬車,兜帽往頭上一戴,幕天席地的風雨似乎就此隔斷,人被緊緊擁在他胸膛,桓行簡不容她掙扎一路把嘉柔領進來。
見到獄官,幾句話交待清楚,桓行簡似乎沒有要跟著的意思,嘉柔盯著他,許是夜色的緣故,許是風雨的緣故,在這陰暗潮濕破敗的監牢里,她心裡竟多出些不合時宜的天真念頭:
他看起來如此平靜,難道,放過了兄長?
嘉柔渾身血液都燃燒了起來,她忽然拽住桓行簡的衣袖:「大將軍,我去好好勸我兄長……」
話沒說完,她看著桓行簡那雙宛若幽潭般冷沉的眼自覺地將剩下的話咽下去了。嘉柔鬆開手,不再說話,轉身跟獄官去了。
冷不丁瞧見那抹熟悉身影時,嘉柔一愣,急的將柵欄一抓喊道:「兄長!」
夏侯至回頭,似乎對嘉柔這麼快就到身邊有些訝異,他人清瘦了,眼眶下布著的灰青像蛾子投下的陰影,嘉柔頓時淚眼滂沱,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