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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兩人似有若無的那些情愫,早在這兩年裡一件接連一件的大事中變得遙遠而模糊。她不得不承認,要在男人們的權力世界中分一杯羹,對女子而言,需要怎樣的勇氣和智慧,也許她有那麼一些,卻遠遠不夠。
從宮中返回廷尉的衛毓,並不輕鬆,他一人默默靜坐半晌,等到茶都涼了,侍從匆匆進來稟報:
「大將軍又下一道敕書,命左監主審。」
衛毓恍惚了下,嘴角只有苦笑,這是大將軍嫌他手裡的刀不夠快?左監那個人,是有名的酷吏,大將軍用人,這個時候自然要用最好使的那把刀,他不是庶弟,一出鞘,便是鮮血與人命。
果然,腐壞的空氣里,廷尉左監的聲音也更與監牢的氣氛相得益彰:
「說,立冬宴上你父親李豐同光祿大夫楊勇屯兵於宮內,欲挾持陛下,刺殺大將軍一事,還有何人參與?」
李韜受了刑,眼神渙散,渾身上下只剩痛楚。
左監猛地捶了下桌子,厲聲道:「十三日晚,戌時三刻,你父子二人曾夜訪太常府,是不是?」
問完,丟給兩邊虎背熊腰的獄卒一個眼神,獄卒心領神會,舉起獄杖,狠狠撻伐在罪人身上,李韜貴為駙馬,皮肉細嫩,幾時吃過這樣的皮肉之苦,此刻,卻也再無力氣哀嚎,悶哼一聲,鮮血從嘴邊蜿蜒淌下:
「是……」他虛弱至極,只想從這無邊無際的痛苦中解脫。
左監笑眯眯的,扭過頭,對書記官道:「記。」
「夏侯太常知你父子二人密謀,是不是?」
李韜頭昏腦漲的,忽聞「夏侯」二字,意識里,有零星的光芒閃現眼前,他艱難搖頭:「不知道。」
左監鄙夷地睨著他,慢悠悠道:「他不知道?你父子二人平素同他交往不多,他無病無災,未居要職,你二人能有什麼事非半夜造訪不成?不為密謀,又為何事?」
整個身子痛得發麻,李韜腦子裡根本組織不出應對之辭,他伏在地上,只是喘息,下一刻,杖刑又開始了。左監伸手端來一碗茶,不緊不慢地撇了撇茶沫子,呷一口,繼續笑眯眯交叉著雙手看他。
李韜漸漸受不住,嘶啞道:「他知道,他知道……」
呵,這三兩骨頭也就能硬氣一時,左監茶梗一吐,擱了茶碗:「記。」
說罷,示意獄卒收手,扯過來,抓起他一根手指按了手印,下頜一抬,半死不活的李韜便被架了出去,拖拉起一道長長的血印子。
「不繼續審了?」書記官滿腹狐疑,剛見成效,怎麼戛然而止呢?左監把供詞拿起一覽,道:「夠了,下一步,那是審夏侯至的事。」
這份供詞,先給衛毓看的,那個姓名,陡然刺痛雙目,他一身的寒,似不願再看,擺擺手:「你去拿給大將軍。」
筆跡端正,墨香猶存,桓行簡很快便看到了這份供詞,他冷笑了聲,思忖片刻,望著白的紙,黑的字,像過往經年的恩怨一般分明,就憑他夏侯至,也想殺自己?眼中一冷,儘是嘲諷,果決道:
「去夏侯府把夏侯至給我抓起來,送廷尉。還有,讓衛毓親自審他,衛毓不是不想沾血腥嗎?我偏要他沾。」
這道命令下得平靜,尋常,仿佛在說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石苞心裡慢跳了一拍,生怕自己聽錯,咽咽唾沫,又問一遍:「郎君是讓屬下去抓夏侯太常?」
桓行簡眼中只剩殺機:「我剛才說的不夠清楚?」
石苞連忙點頭,剛要走,桓行簡又叫住他:「給我備一隊人馬,我要進宮。」
不多時,桓行簡坐上輿車,帶著一隊殺氣凜凜的大將軍府扈從直奔宮城,這一路,暢通無阻,無人敢攔,氣勢洶洶一口氣到太極殿東堂。
小黃門見了,連滾帶爬跑進來告訴皇帝:「大將軍來了!」
話音剛落,殿門被人粗魯地推開,從中間,走出了個佩戴寶劍氣勢逼人的桓行簡,他居高臨下漫掃一眼,正跟皇后對泣的皇帝不由大驚失色。
「陛下,」桓行簡朝皇帝走去,皇帝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又退,坐在几旁縮成一團。
桓行簡看他這一副抱頭竄鼠模樣,越發不屑,按劍道:「臣侍奉陛下,不可謂不嘔心瀝血,萬事皆以社稷為先。陛下曾言,臣是伊尹周公,今竟命二三小人來謀害臣性命!難道陛下身為人君,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伊尹周公的?臣到底哪裡對不住陛下,陛下要這樣對臣?」
一席話,咄咄逼人,皇帝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機械地搖頭:「朕什麼都不知道,大將軍,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桓行簡哼笑:「好,陛下不知道,臣今日是來討個公道的,這些小人污衊臣有篡逆之心,要取臣的性命,該當何罪?」
他身後,晃著一排排寒光凜凜的兇器,皇帝瞥一眼,心悸如死,連忙跪在桓行簡面前:「該當死罪,該當死罪,朕請大將軍去嚴查。」
「陛下!」旁邊尚猶存稚氣的皇后看的滿眼淚水,忽膝行過來,要將皇帝扶起,一揚臉,恨恨地看向桓行簡:「陛下為君,你為臣,沒有君跪臣的道理!」
桓行簡面不改色地瞧了她兩眼,皇后不過十三歲,眉眼間,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堅定姿態,她遠比皇帝更有韌性,面對不可一世的權臣,毫不退縮,呵道,「我是皇后,你這樣看我是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