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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等桓行簡出來時,大將軍府的一千戍衛已靜候半刻,齊刷刷見禮時,帶的一陣兵器鏗鏘作響。
他大略一掃,人登上輿車,由石苞親自駕車,戍衛開路,浩浩蕩蕩在微醺的黎明里朝司馬門奔去了。
司馬門外,文武百官早到的本各自喁喁交談,聽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咣咣像是要將洛陽的石板路都震裂了,皆一副驚疑模樣,扭頭伸頸望去,一番辨認,這才看清原是大將軍的儀仗兵馬。
只是,不知他弄這麼大的動靜,又是作何。
李豐混在人群中,先是探看,隨即心一沉,眉頭擰出個「川」字來。
隊列在司馬門前停下,桓行簡目中無人地安坐不動,一言不發,在一眾見禮聲中不過微微頷首。直到天子的儀仗出,桓行簡依舊沒有收斂的意思,下了車,跟皇帝行過禮,帶著自己大將軍府的人同三公九卿朝洛陽北郊方向進發。
洛陽的北郊,每到春發,碧桃緋櫻一片的煞是喜人,是踏青的好去處。但這個時令,蒹葭蒼茫,淒風割面,山川草木上的寒霜點點,一輪紅日不甚明朗地爬上來,君臣們就在慘凜的空氣中,在有司的指引下,開始迎冬儀式。
本該是個君臣其樂融融的場面,天子賜衣,人臣謝恩,因為大將軍的私人儀仗就一水兒地排列在不遠處,兵刃上寒光亂閃,氣氛變得壓抑,一呼一吸間,空氣仿佛有千鈞之重。
皇帝心神不定的,臉也被吹得麻麻作痛,他那雙眼,忍不住四處亂瞄,目光游移。桓行簡看在眼裡,一張口,呼哈出團團霧氣:
「今日之典,臣看陛下似有不耐,這是為何?」
皇帝連忙否認:「沒有,朕沒有不耐煩,只是這北郊的風實在太大,朕……」
桓行簡一臉的肅整,打斷了他:「所以陛下東張西顧?陛下是天子,即便再冷,也該顧天家禮儀。」
身邊,就站著主持迎郊典禮的夏侯至,桓行簡一扭頭,冷冷對他道:「陛下望之不似人君,如此輕浮,是太常之過。」
夏侯至立刻反唇相譏,寸步不讓:「大將軍,你是臣子,這樣跟陛下說話又是何人之過?陛下不似人君,那大將軍覺得何人似人君呢?」他四下看看,眉頭微挑,「大將軍難道覺得自己似人君?」
把個皇帝聽得大冷天頓時出了層冷子,一臉苦澀,結結巴巴道:「都是朕不好,朕……」
桓行簡一手習慣性按劍,根本不理會皇帝,冷笑道:「夏侯太常,你身在其位不能匡扶陛下的過失,亦不察自己失職之過,如今一張嘴,倒比往日鋒利許多。」
「謬讚,大將軍,自不似大將軍身懷利器,殺伐決斷。」夏侯至眼睛裡沒有一絲踟躕,血如烈火眼如冰,迎向桓行簡。
兩人許久沒有這樣彼此對視過了,怎麼找,都找不到當年的半分影子,桓行簡看著那雙清冷的眼終於綻出一絲模糊的笑意。
漫長複雜的迎冬禮終於在沒完沒了的叩拜之後結束,袖管里鼓滿風,被溫帽裹住的腦袋,反倒成了渾身上下最溫暖的地方。群臣暗地裡搓搓手,跺跺腳,臉上早被凍得發僵。
李豐暗自瞧著桓行簡的儀仗竟要跟著入城的樣子,難道,這是要護著桓行簡參加筵席?他心急如焚,跟國丈一對眼神,對方也是個舉棋不定的神態了。
「中書令,你看這……」國丈本就被凍了半晌,加上大病初癒,此時,嘴唇一片慘白,說話也顫個不住。
箭在弦上,他們苦苦醞釀良久的布置,難道就此作罷?李豐太不甘心,咬咬牙,道:「見機行事,待到宮中再看形勢。」
一行人回到宮中,酒席早備,只等君臣入殿。桓行簡的人馬到底被人攔了下來,就在司馬門外。
皇帝的輿車早進去了,走得急,似乎是有意將桓行簡一行撇下來。
司馬門的車門令今日本該當值,卻臨時告了病,桓行簡在車上一瞟對方陌生的臉,心下瞭然幾分。
臨時當值的副手,趨步過來見過禮跟桓行簡打起哈哈,滿臉假笑:
「大將軍可佩劍入司馬門,這是天子所給賞賜,可,」他朝桓行簡身後烏泱泱的隊伍一看,又作揖道,「閒雜人等只怕只能按章程辦事,請大將軍體諒。」
剛說完,石苞便呵斥道:「睜大你的眼,這些都是大將軍府的精兵,是大將軍的扈從,哪裡是閒雜人等了?」
觀他打扮,充其量也就是桓行簡的一個扈從了,當真狗仗人勢,在這吆五喝六的。這人心裡氣不過,卻只能忍氣吞聲看向桓行簡:
「下官絕無他意,但司馬門的規矩,大將軍想必比下官清楚,還請大將軍不要為難。」
「我要是偏想為難呢?」桓行簡唇角一彎,一雙眼,卻是半分笑意也沒有的,這人聽得愣住,對上他那雙眼顯然被其間氣魄所懾,囁嚅半晌,竟無從應對。
桓行簡漠視前方,淡淡道:「司馬門的規矩從今日起就變了,我日後上朝要帶儀仗,放行。」
這一語,更是聽得人怔怔不知所以然,無措間,見桓行簡冷銳的眼風掃過來,刀子一般,這人渾身直冒寒氣,手忙腳亂忙讓人放行了。
他這麼帶著人馬過來,上了台階,就候在大殿外頭把宮裡守衛也看的是個茫然不解,卻不敢輕舉妄動,只呆呆看著對方個個神情肅穆帶著兵器站定了。
動靜又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