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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他不自覺就想起軍帳里那熄了亮,亮了又熄的燈火,笑得更曖昧了。
不過耳畔真是聒噪,號角聲、歡呼聲、嗖嗖的利箭破空聲……自然,還有被四處追逐逃命的百獸嘶吼聲。衛會不斷張望,才發現桓行簡人也不見了,他有點躍躍欲試,拿了弓箭,想拉虞松一起,虞松人生的面白秀氣,怎麼看,也是個拿不動刀的。
果然,虞松苦笑婉拒了,衛會無法,只能跟著一隊人馬衝進樹林。一到林子,人馬立刻各自散去,鷂躍鷹飛般開始找尋自己的獵物。野兔子倒不少,衛會瞧見了它們,但不等他開弓搭箭,那強有力的腿一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兔子沒射到,荊棘叢中的那些枝條倒戳痛了臉,衛會頗狼狽地想返回,剛驅馬轉身,就見一枝利箭正對著自己,不偏不倚的,持弓者是一臉平靜無波的桓行簡。
衛會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停了,他臉上一白,還沒說話,只覺耳畔被什麼東西一擦而過,強勁的風,颳得耳朵痛。
身後,一隻狍子應聲倒地,轟然作響。
桓行簡有心嚇他一嚇,這才慢慢放下弓箭,微微一笑:「士季,膽子這么小的?」似有些微揶揄,衛會回神,難得的,白皙的臉上多出些紅意,他只能訕訕道了句:「大將軍好箭法。」
「賞你了!」桓行簡下巴一揚,示意道,衛會心裡無奈的很,他是能扛還是能抱?可卻還要畢恭畢敬地跟桓行簡道謝。
等桓行簡控馬而去,衛會忙喚來兩人幫他弄這狍子,拖回空地,虞松傅嘏都有些驚訝:「士季打的?」
他心境從剛才那場驚慌中平復下來,矜持道:「我沒那個本事,這是大將軍賞我的。」
話說著,回想桓行簡那副波瀾不驚卻出手致命的神情,他又是一個激靈,忽然就很想輔嗣,伴君如伴虎,衛會有些悵惘地往北邙山方向望了一望。
他們這邊盡興圍獵,城門外,皇帝攜文武及內宮禁軍已經等候多時。如此,大半個時辰下去,皇帝身上累贅,難免出汗,心情愈發躁鬱,再看群臣,一張張臉也是□□燥的秋風吹的麵皮子發緊。
良久,終於有人來報:「回陛下,大將軍帶人正在西山圍獵!」
這一語,頓時引得人群一陣譁然,天子在此久候,桓行簡倒心無旁騖地跑去狩獵了!再者,西山是皇家獵場,今歲的秋狩,天子尚未成行。
太尉桓旻皺眉了看天子,沉吟片刻,主動出列向皇帝道:「請陛下速速召回大將軍。」
皇帝瞥了眼桓旻,對他叔侄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的並不買帳,可也無好法,只得又下了道旨意。
傳旨的人快馬加鞭,來到西山,好不易尋著桓行簡,卻見他只是悠閒地正拈起塊雪白的手巾擦汗,領了旨,只說句「知道了」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一去一回,折騰大半天,等到日頭都升到了天中,群臣們又餓又累,也被曬得頭昏腦漲,忍不住私下兩兩抱怨,卻不敢高聲。
皇帝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果真是高樹多風,不由的,目光扎進人群,求助似的問太常夏侯至:
「太常,你說,大將軍這個時候不來,他心裡還有沒有君臣之禮?」
眾人的目光立刻齊刷刷投向了夏侯至,他一身朝服,清俊的臉上無比莊重,此刻,正色答道:「大將軍今日此舉不合禮法。」
他既然開口,難免有人隨後跟著附和,愈發激憤。太尉桓旻始終沒有再吭聲,兩眼一垂,是個八風不動的模樣了。
皇帝見群情洶洶,扭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這千餘禁軍,堂皇威儀:天子已經給足他大將軍顏面了,知道他連退吳蜀,立了汗馬之功。
這邊正要炸鍋,只聽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見人影,入目的先是漫天煙塵。當下,眾人立刻緘口噤聲,翹首望去,很快,一線鐵騎揚旗而來,愈發清晰,腳下大地似也被震的微微顫動。
為首的不是大將軍桓行簡,又是誰?兩側有心腹將領緊緊隨身護衛,至於那些馬背上的精銳,肩頭倒個個扛了獵來的各類野獸,連帶著鷹犬,動靜鬧得翻天,等再近些,那野豬的半面身子猶在滴血,就那麼掛在肩頭,好不血腥。
這一幕,看的眾人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竟無一人出聲。
有機靈的內侍官,在皇帝身後忙提醒道:「陛下,該奏樂了。」
皇帝呆呆看著不遠處的桓行簡,人在馬背上,背對著光線,看不清他臉上到底是什麼神情,大夢初醒似的:「對,對,趕緊奏樂。」
鼓號齊響,終於遮住了桓行簡一行人的動靜。
桓行簡慢慢勒馬,不說下來,微微揚起臉掃視了一圈天子以及眾臣,哼笑了聲。他剛肆意出了一身的汗,此刻,五官越發醒目,兜鍪下壓著的那雙雋秀的黑眸咄咄逼人,閃著寒光。
皇帝見他不下馬,猶豫片刻,只能下了輦駕,朝桓行簡走來,笑著開口道:「大將軍這回勞苦功高,去國半載,著實辛苦。」
等他說完,桓行簡才翻身下馬,伸出手一抓皇帝的衣袖,微笑道:「陛下是君,我是臣,哪有君迎臣之禮,陛下如此,可折殺我了。」
皇帝一驚,怕他那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衣袖被他抓著,簡直就像冷不防被野貓抓了一臉的感覺。勉強鎮定道:「應該的,大將軍車馬勞頓,哦,請大將軍先入太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