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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王雙!我已是風燭殘年之人,若不是桓家逼人太甚,我又何必投奔昔年殺害我父的敵國!」
王雙聽得一震,走神的瞬間,夏侯霸趁機毫不猶豫地把他一掀,挑下了馬,一槊出擊,果斷刺了個透。
「我此生家國不會再回!」面色悲愴的老將,槊再一提,對上王雙驚瞪著的圓眼,迅速扭過臉去,不願相看。
等人斷了氣,夏侯霸翻身下馬三五下扒了王雙的鎧甲,自己換上,撿起魏旗,上面儘是血污,他滿是厚繭的手不經意間抖了抖。這面旗,曾伴他大半生,無數次迎風而展隨他飄舞在那些鎮守隴右的日子裡。
可如今,他父輩的榮光,他自己的榮光,都在這無盡的殺伐和跌宕代序的世道里永遠的永遠的逝去了。
夏侯霸牽過王雙的坐騎,踩蹬上馬,舉起魏旗眼睛殺意通紅:「隨我去桓行懋的營寨!」
只留一小部人馬繼續跟殘留的魏兵糾纏,並不戀戰,而是趁著夜色摸向了曲城對面。
遠遠的,借著依稀火光,夏侯霸已經能看到箭樓上立的巡查兵丁,一想到桓家的人就在大帳里安穩而坐,他冷笑不止,手一揚,身後的人極有默契地慢慢止步。
一人一騎,先行靠近。
箭樓上的人十分警惕,凝神瞧了,大略瞧見夏侯霸一身甲冑和手中的旗子,鬆了口氣,大喊道:「是王將軍嗎?」
夏侯霸用一口標準的洛陽官話答道:「是我!我等中了埋伏,快開寨門!後頭還有弟兄們!」
這邊,既以為是王雙出兵不利逃回大寨,忙開門相迎,夏侯霸忽道:「且慢!」說著手中的旗子高高一揮,後頭蜀軍見狀,黑雲般風馳電掣而來,魏軍正要分辨,隊伍已經衝破柵門涌了進來。
打了個措手不及,大帳中,桓行懋乍聞外頭廝殺聲撼天動地突兀而起,忙出來相看,貼身扈從只把他往駿馬上搡,急道:
「都督!是夏侯霸!他不知怎麼混了進來,都督快先撤軍!」
雙方混戰,桓行懋只能倉促上馬,一扭頭,目光和酣戰的夏侯霸陡然狹路相接。兩人俱是一滯,馬屁股不知被誰狠狠拍了掌,桓行懋一攥韁繩,在眾人的護衛下左擋右挑地突圍了出去。
夜色濃重,突圍出的人馬在這崎嶇的山道里只能摸黑前進,糧草輜重丟了不少。等到天色微醺,一行人來到堡子溝,四下疊翠,樹木怪張,桓行懋那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懊喪,抬眼望去,前頭獨有一青峰,挑斷去路。
這山峭立,如女子頭上的玉簪,岌岌可危。
他一擦頭上的熱汗,破釜沉舟般下令道:「快,登山!」山勢明顯易守難攻,人馬上去時,桓行懋吩咐扈從:
「你從小徑逃出去,請征西將軍郭淮設法支援!」
語落,眼前閃過夏侯霸的身影,雙眉不由蹙得緊了,頗有些失魂落魄:昔年,夏侯霸與郭淮同在隴右,也曾幾次與姜維交手。如今,果真物是人非,他手中的利刃轉頭對向了自己曾經的同袍!
此時的征西將軍郭淮,卻已纏綿病榻數月,他起居不便,大部分事務都轉交給了雍州刺史陳泰。桓行簡抵達涼州治所沒兩日,張既便帶涼州一部,前來與陳泰匯合。
羌王白虎直撲南安鎮的消息,魏軍已截獲。
嘉柔本被強行留在涼州,她不肯,到底偷溜出來追上大軍,見她跟來,張既又驚又氣,覺得她姑娘大了,又有夫家,只能把嘉柔往一旁悄悄領去:
「柔兒,你這不是胡鬧麼!」
「姨丈跟大將軍都要上戰場,我在家裡呆不安生,」嘉柔從小怕他,姨丈這個人,總是嚴厲多過慈愛,說不定,又要打手心,她小心翼翼覷張既一眼,「再說,大將軍起居要人伺候,我是來伺候大將軍的!」
張既無奈拿馬鞭子敲了敲她腦門,氣笑了:「你呀你,大將軍大將軍,我看就是大將軍太慣著你了!」
「姨丈彆氣,」嘉柔眉眼彎彎,也跟著笑了,「我馬術如今好著呢,不是說了嗎?太傅打王凌那回我跟去了,大將軍打合肥我也在,我心裡有分寸,等你們一出兵,我就跑得遠遠的回涼州!」
她女孩兒家,頭髮束起,青袍在身,跟虞松一個打扮,不過個頭纖弱了許多。張既把她領到桓行簡眼前時,他似有所料,不過眼睛裡還是亮了下,忍俊不禁:
「我當是陳泰給我找了個書童,原來是二八佳人。」
嘉柔靦腆笑了,等張既很有眼色地退出去,才嗔怪:「大將軍都答應帶我了,為什麼出爾反爾,我起來時,你人都走了。」
兩人本都說好,嘉柔安心地枕著塞外呼嘯的風一覺睡到大亮,這個時候,得知桓行簡同姨丈的涼州軍往天水這邊來了。
自至涼州,桓行簡竟也沒什麼空閒,打算好的視察涼州戍邊情況,被接二連三的軍報打亂計劃,不得不作罷。
他把輿圖一放,笑道:「行軍打仗我總帶著你,像什麼樣兒?你在涼州等我我更放心。」
「我不要只在後宅等大將軍,每天擔驚受怕,不如到前線來,等你真跟人交手了,我再跑也不遲呀!」嘉柔話雖如此,卻分明有自己的盤算,她湊上來,認真說道,「我聽說,羌人這回也摻和進來,是嗎?」
一聽到羌胡,桓行簡也是個很頭疼的樣子:「不錯,這些人就是群蝗蟲,蠻夷難教化,今日降我明日降蜀,時不時就來騷擾一通邊關,你要真跟他打,他掉頭就跑,等你走了,又來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