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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姐姐完全聽得呆住,她不懂,訥訥望著張莫愁,嘴唇蠕動兩番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會告訴父親,他攔著也沒用了,因為,」張莫愁忽伶俐一笑,手指擦過嘴唇,盯著那一抹紅艷,幽幽道,「大將軍指名要我侍候,他敢不聽嗎?」
第74章 競折腰(21)
日頭高照。
臨近五月,城外楊樹發的茂盛,油亮亮的葉子反射著太陽的光,土地荒蕪,久未有人耕種,徑畔偶見一二鮮艷野花,但照例有布穀鳥一聲又一聲從林子裡傳了出來。
這個時令,倘若深深呼吸,定能捕捉到風裡裹挾的草木清香。可戰事吃緊,晌午臨近,除了城磚被曬得溫熱,空氣里就只剩下腥膩膩的血沫子味兒。
對面吳軍歇了一氣,女牆上的魏軍便身子一歪,靠在了牆磚旁,守將張田一臉油光地上來,先大略揀點了擂石滾木等,再四下一看,東倒西歪的兵丁們個個眼神空茫,倦怠不堪。
諸葛恪的大軍晝夜不分攻城,前頭地形雖窄,可架不住他一波接連一波馬蜂一樣出巢涌至。張田嘴唇起皮,幹得發緊,唯獨兩隻眼在兜鍪下依然堅定,手往青磚上一扣,一邊同幾個門督說話,一邊凝神遠望。
「咚」「咚咚」,強勁有力的鼓聲再起,黑壓壓的吳軍成一線快速扇動的鴉翅迎面而來,到了眼前,面又散開,這支先鋒以皮盾護身,抬了數十具雲梯,瞬間搭上了合肥城頭。
「快!掀了雲梯!」張田嘶啞著嗓子吼了聲,一時間,城頭石塊如雹子般傾瀉,被砸中的吳人,便哀嚎慘叫著從梯子上直直栽了下去。沒被砸中的,則被後頭人潮逼著朝上攀登,雙足奮力,好不易到城頭露了面,魏軍一刀劈過來,血水如潑,連人帶梯被合力掀翻了過去。
如許幾個回合,雙方廝殺得天昏地暗,眼看吳軍鍥而不捨,雲梯倒了豎,豎了倒,後續兵力源源不斷強攻上來,魏軍陷入苦戰。張田喝了一聲,朝掌心吐了兩口唾液,腳下一躍,衝到牆頭戰鼓前,甩開膀子親自為將士們擊鼓打氣:
「生是魏人,死是魏鬼,弟兄們,大將軍有中軍二十萬,定會來支援,抗住了!」
話音剛落,便有一記冷箭擦耳而過十分兇險,張田咬著牙,只管「咚」「咚」「咚」把個戰鼓敲得震天動地,見主將生死與共,士氣大振,到底是占據著守城優勢,這一波,膠著不下,到日暮十分,夕陽如血,堪堪墜向山頭,吳軍方鳴金收兵。
張田筋疲力盡,棒槌一扔,直愣愣往地上一躺,頭頂的天空跟著急遽旋轉,汗濕透了他的臉龐。
「將軍,將軍!」門督宋方蹲跪下來,一臉憂色地看著他,一聲聲急喚,將張田昏昏蕩蕩的思緒拉回來,「我軍損傷慘重,再無人支援,怕撐不住多少日子了。將軍,怎麼著也得想法子知會壽春的毌將軍,請他來救啊!」
張田悶哼一聲,強撐起身,臉色慘白:「我如何不知?只是,出了這城,四下都是吳軍,投遞消息談何容易?」
身旁,忽跳出一小兵,抱拳鏗鏘道:「屬下願前往壽春!」
張田看他不過十六七歲模樣,一張臉,青澀猶存滿是灰,可眼睛黑是黑,白是白,那神情肅然極了。
「好,你叫什麼名字?」張田把手朝他肩頭一搭,愛憐問道,小兵響亮答道:「小人姓劉,排行老三,就叫劉三!」
張田把他歪斜的兵服一整,握住他肩頭:「劉三,你這一去凶多吉少,你可想好了!」
「屬下想好了!」劉三頭一昂,靠近了,聽張田把口信一說,提著兵刃下了女牆,先吃頓飽飯,把嘴一抹,趁著夜色悄悄出了城。
剛想繞道,前頭忽竄出一隊人馬,火把通明,高據馬背上的人一扯韁繩斜睨過來:
「好啊,耗子到底出洞了,終於讓我等到這天,來人,捆了他帶回去!」
劉三自知在劫難逃,索性也不掙扎,推推搡搡的,被一路帶到中軍大帳外,膝窩那被人冷不丁用力給了腳,撲通跪下了。
對方面目不清,操著口半生不熟的洛陽官腔道:「說,合肥城裡到底有多少守兵?你等傷亡多少了?你是不是要去壽春請兵?少年郎,你只要說了,太傅饒你不死。」
夜色如墨,出鞘的厲光晃晃照著人面,劉三被綁著手,沖對方果斷地啐了口:「吳狗!要殺就殺,我生是魏人,死是魏鬼,你們這些死蠻子給我個痛快的!」
見他雖然年少,然氣節凜然,隨後幾日裡無論如何拷打都不再說半個字,只好割了首級。翌日清晨,於城下挑釁,掛在了馬背上跑幾圈,看得城上張田紅了眼眶。
「將軍,屬下願意再突圍!」這回是張田的貼身侍衛李義,張田回身,一雙眼端詳他許久,一切盡在不言中,把頭一點,「李義,你跟我幾載,當初你我也是捨得一身剮追隨大將軍的人。你放心,若是此戰我有幸還在你卻不在了,我定會向大將軍稟明一切,他最是賞罰分明,該你的榮譽一分也不會少!」
李義含笑搖首:「我本就是刑餘之人,連累父母兄弟,今若能報國而死,死得其所!」
說罷,一臉的視死如歸,跟張田告別又帶了一同鄉方華這回選擇從城外羊腸小道過。
月色迷濛,林間枝枝葉葉颳了一臉的血印子,兩人顧不得那麼多,貓腰趕路,眼見要出去了,李義把方華一攔,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