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正是這個道理,」嘉柔點點頭,「所以我說是哪個這般無賴,做這樣的事。」她心裡暗想,這般潦草行事焉有不敗的道理?只希望那人知難而退。
頭頂天空瓦藍,只要探出頭就能看到洛陽里坊朱門大戶人家個個青牆高築,曲折迴環,將不知面目的人們圍在了裡頭。嘉柔滿腹心事從車裡下來,剛站定,聽身後希律律一陣駿馬嘶鳴,扭頭見桓行簡風塵僕僕地不知從哪兒來。
他朝服都沒退呢,卻眉宇惹塵埃,走近了,才發覺衣角上也灰濛濛一片。嘉柔忍不住撲地笑了:「大將軍,你是去田裡勞作了嗎?」
說著下意識往他雙履上一瞧,哦,沾著枯乾的白草,指不定真去了田裡。嘉柔抬眸,對上他寒湛湛的一雙眼,笑意便不由自主凝固了。
「就你促狹。」桓行簡拿馬鞭點她腦門一下,隨後,丟給身後跟著的石苞,一面鬆動筋骨,一面往裡走,「你倒有不少話跟毌純說,去這麼久?」
嘉柔心裡咯噔下,捲軸扔在車裡,想了想,回頭對已經離了好遠的寶嬰說:「你把那東西拿來。」
桓行簡不甚在意,斜瞥她一眼,「是不是順道去銅駝街了?」嘉柔見他眼中似含了縷笑意,嬌嗔揚眉,「大將軍的薪俸都不夠我上街買個花粉的嗎?」
他朗聲大笑,看嘉柔這副情狀靈鮮極了,心情不由大好:「對,女孩子家就要這樣該笑則笑,該嗔則嗔,不過只准在我跟前這個樣子。」
兩人進來,本在公府里來往的屬官們忙都垂目見禮,桓行簡看人避嫌,抓起她細白的手:「你剛才這麼打量我,不該做點什麼?」
嘉柔一怔,徵詢地看著桓行簡:「大將軍要我做什麼?」
話說著,後頭寶嬰見他倆人這樣,猶豫是不是趕緊走開,被嘉柔餘光瞄到,喊住了:「寶嬰姊姊把東西給我吧!」
她手抽回來,有點神秘地迎上桓行簡那雙正在探究的眼:「我今日遇到件奇事,想說給大將軍聽。」
看她古里古怪,桓行簡好笑,攜手到他設在公府的書房裡。嘉柔一邊為他更衣,一面倒大大方方把今日跟毌純去拜訪夏侯至的事情說了個遍。
桓行簡聽完,眼波滯了滯,玩味地一笑:「太初病了?」
「是,他家中下人是這麼說的,」嘉柔忽咬了咬嘴唇,把一路打好的腹稿全盤托出,「我擔憂兄長,半道又折回去順便想拿我請他作的百駿圖。我一見他,發現他並不像是病了。」
「你說的奇事就是這個?」桓行簡譏誚地笑,「他今日早朝還好好的,若真病這麼快,倒也算一樁奇事。」
嘉柔把他腰帶靈巧裝飾好,按了按,起身將髒了的官服送到門口,有婢女拿去清洗了。
「不是這個,是我從集賢里過車夫停下揉眼,不知何人朝他扔了這個。」嘉柔把捲軸給他,一張臉不知何故微微發紅,「我好奇,打開看了,上頭什麼都沒有。」
桓行簡微訝,翻過來調過去看了看:「投遞的人說了什麼?」
「原話是,給你家主人的詔書。」嘉柔那顆心又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車夫以為是給大將軍的,我想過了,馬車從集賢里過任誰也不知道裡頭坐的何人,且這詔書上一個字都沒寫,這事真蹊蹺。」
桓行簡聽得很專注,手指動了動:「這不是寫詔書的材質。」他微微笑著說完,將捲軸一擲,跌到案頭,「不管他,不知什麼人無聊了玩笑。」
沒想到他竟好似是個滿不在乎的反應,嘉柔這下反倒為難,本正斟茶的手只管嘩嘩注著熱水,淌了一案,渾然無覺的。桓行簡不動聲色看在眼裡,手一伸,止住她動作:「毛躁。」
嘉柔大夢初醒般忙拿出帕子去擦,一點點蘸吸案上的水漬,臉紅道:「我給大將軍重新沏一壺來。」
「不必,」他笑著把人一抱,嘉柔便輕盈如羽般落在了他懷中,「我又不是要你當粗使丫頭,」將她纖纖玉指捏了捏,「你這手,寫寫字繡繡花也就夠了,答應我的事呢?」
這回嘉柔領悟得快,知道外頭有下人候著呢,掙紮起開,面上有幾分愧色:「還差幾針,我這就回去給大將軍補齊。」
「不急,你也不要那麼趕回頭別熬壞了眼睛。」桓行簡溫聲道,一提眼睛,嘉柔不自覺朝他左眼上查探,「大將軍這幾日眼可痛了?」
桓行簡手指從睫上輕輕一過,笑笑:「無妨。」手掌落在她腰間,往外一推,「要做趁白日吧,晚上好早點歇息。」
他柔聲細語的,聽得嘉柔心裡發緊,又覺自己十分對不住他。走到門口,忽又把臉一轉,桓行簡已經拿起硃筆撿要緊的文書批閱了。
「大將軍!」嘉柔輕聲喊他,桓行簡抬頭,她臉上便露出清淺的一抹笑意,「以後,大將軍四季的鞋襪我都會給做,大將軍莫要嫌棄我女紅差就好。」
說完,不禁拿帕子撫了撫臉,見桓行簡會意一笑,她心防乍開,不由得報之一笑,忙回自己的寢居了。
算著嘉柔走遠,桓行簡臉上笑意漸漸褪盡,低眉垂目,端詳著案頭捲軸,這樣的綢布自己家中也有,內府賞賜。這東西不難查,因規格不低,陛下曾賞賜過哪些有功之家都是造冊可尋的。
外頭,寶嬰求見,得了應許誠惶誠恐進來,桓行簡直接將捲軸往她腳下一扔:「要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