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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嘉柔心裡又是一跳:「大將軍已經拿定主意了?會不會太快了?」
「嗯,你去搬個杌子來。」他一打眼風,嘉柔只好取來杌子在床頭坐下了,看他精神不減,手裡拈著根繡枕上她遺落的青絲,眉宇微蹙,神思不知飄到了何處。
「大將軍要是睡不著,不如來猜謎?」嘉柔瞥到史書就在幾頭放著,心中一動,桓行簡一時失笑,「高平陵前夜,比這兇險的多,柔兒,你覺得我需要你的安慰?」
嘉柔不大好意思,雙手搭在膝頭上,說道:「大將軍眼都不閉,不是要睡的樣子。既然睡不著,打發打發時間。」
外頭北風呼嘯,幾竿竹子上始終颯著如落急雨般的動靜,室內溫暖祥和,桓行簡望著嘉柔光潔柔和的面龐,手一撐,懶懶托起腮,笑:「好,你出個謎,猜什麼?」
「阿嬛說大將軍自幼熟讀經史,我也不敢賣弄,就當解悶,隨口胡謅個謎,來猜人物可好?」嘉柔本也是信口一提,此刻,凝神認真思索起來,目光不由定在那具屏風上--桃花芳草,白鶴唳空,仿佛都能聽得見那一陣陣的欸乃漿聲,山如螺黛,綠水欲顰。
她那雙靈秀的眼霎時一亮,沖他笑道:「有了,青山碧水,請大將猜個史上的武將。」
這謎出的刁鑽,桓行簡眸光低轉,一圈圈把她頭髮纏在指上,冥神半晌,看他那個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嘉柔以為要難倒他了,抿唇道:「大將軍要是猜不出,就先睡……」
手剛給他往身上挪了挪綾被,桓行簡抓住她的手,在唇上碰了碰:「我要是猜出來了,柔兒給我什麼獎賞?」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手背上,微微作癢,嘉柔難堪地想縮回去:「我身無長物,沒什麼能獎賞的。」
「誰說的?」桓行簡嗓音低沉,「我每日奔波往來,沒有一雙舒適的鞋子恐怕不行。」
話點到這個田地,嘉柔不能再裝傻,似有所動,把臉一垂慢慢點了點頭。
桓行簡這才把她臉頰一捏,笑道:「青山碧水,是為景翠。」
嘉柔頓時「呀」了聲,她這謎,出的隨心所欲,信馬由韁,此刻不禁暗自欽佩起桓行簡,眉眼彎彎,忍不住點頭道,「是楚國的景翠!」
兩人相視一笑,其間默契倒盡在不言中了。桓行簡不過略作思考,便破了她這道謎,只是,中途他思緒岔道想的已是明日之事。
嘉柔觀他神色,無從探究一二,把繡帳一垂,說道:「大將軍,明日你還要早起,睡吧。」
更漏遲遲,確實不早了。桓行簡笑笑,翻個身,當真闔上了眼。嘉柔在旁邊靜靜坐良久,聽桓行簡鼻息平穩,才透口氣,起身把燈台拿走,很快的屋裡便幽暗下去。
這一覺睡得沉酣,桓行簡醒後,自己穿戴了,走到明間看嘉柔睡得正香,沒叫醒她回到書房洗漱好直接去的公府。
一群人早等著桓行簡了,他把信朝案頭一丟,讓幾人先一一過目。自己則端坐下來,奮筆疾書,給征南將軍王昶、鎮南將軍毌純、征東將軍胡遵分別去書問計。書成,命人加急送往東南。
見他起身往牆上輿圖前站定,幾人圍上來。桓行簡目光盯著輿圖遊走,手一指,慢慢移動,「從北攻南,淮左一地湖泊星羅棋布,很難集結大軍攻伐,唯有出歷陽到采石磯。東興地勢險峻,守扼之所,諸葛恪這個時候在東西兩山先占地立城,是把釘子都釘到我眼睛裡來了。若連壽春一帶都守不住,何談伐吳?我不能不拔眼中釘。」
諸葛誕的上書倒跟鄧艾一樣體貼大將軍,不光據實列了當下處境,計策一併呈了。三人看完,各懷心思,諸葛誕算盤打得很妙--王昶取江陵,毌純攻武昌,東吳的上游被這麼一牽制住,魏軍主力集中攻兩城,大獲全勝也。
「你們怎麼看公休之計?」桓行簡調轉過頭,目光一一從三人臉上掃視過去,聽他溫和稱諸葛誕的字,幾人心中不約而同瞭然,傅嘏含糊其辭的,「不知道其他幾位將軍是什麼意思。」
「他們的意思是他們的,我在問你們的意思。」桓行簡眉頭一挑,頗含深意地看了看傅嘏,傅嘏沉吟片刻,說道:
「下官覺得公休未免想當然了。」
桓行簡嘴角微翹:「是麼?蘭石說說看,公休想當然在哪裡?」
「吳主剛逝,諸葛恪新遷太傅正是他軍民上下一心抵禦外敵的時刻,孫氏經營江東六十載,即便吳主晚年倒行逆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事發突然,我軍與敵軍相隔甚遠,沒有探馬能提供詳細軍情,到底現在東吳是個什麼情況,誰也不知。更可況,我軍在淮南一線治兵訓練,已逾三載,天下皆知,想要偷襲是不可能的了,至於吳軍,若是步兵同水軍配合,列船津關,占據險要,貿然出兵實在是僥倖心理。」
傅嘏說話毫不留情面,條分縷析,這些話一說出來無異於給桓行簡兜頭澆了盆冷水。他心頭不悅,板著臉問:「我軍兵強馬壯,論實力就是吳蜀加一起也不抵,諸葛恪在東興不過留兩千兵力,大軍壓上,他救得了?他又有多少人馬可救?」
心頭一股怒氣不散,他還沒想好怎麼動諸葛恪,諸葛恪竟不知死活先來下戰書了。傅嘏知道他的心思,卻堅持勸道:「東吳以小擊大,本是自取滅亡之道,大將軍勿要心急,只要我軍牢牢占據淮南膏沃之地,屯田懷柔,一旦有可乘之機再奇襲敵軍,到時他自會瓦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