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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石苞臉一紅,引得傅虞兩人失笑,衛會皮笑肉不笑地在石苞身上轉了兩圈,很是輕蔑。他不喜歡這些寒門出身的土包子,避之不及,礙於石苞深受桓行簡器重,知道他為心腹爪牙,那張臉上便勉為其難地掛上了層薄笑。
名冊上勾出的,正是寥寥家世無名之輩。
「我願天下俊才,無一不歸於公府,」桓行簡手裡硃筆一轉,凝思半晌,忽看向虞松,「太傅徵召過一個叫李熹的上黨人是不是?」
「是,李熹這個人博學研精,太傅反覆徵召他數次,禮賢下士,十分誠摯,可他都以疾病為由推脫了。後來,太傅就沒再勉強。」
桓行簡目中倏地泄了道寒光:「給他下詔,人要是沒病死爬也得爬到洛陽公府來,他要是再不來,休怪我不客氣。問問他,一身才學卻不肯為洛陽朝廷所用,他是想給誰用?」
殺氣隱隱,郎君自不比太傅明面上的寬厚待人,虞松忙不迭這就撩袍挪到一邊去,備筆墨給李熹去詔書。文不加點,幾下寫就,呈給桓行簡一看,得他首肯,蓋上公府印章當下就遣人送了出去。
一干人在裡頭只征納人才一事商討良久,眼見過了用飯的時辰,外頭婢子也不敢進來,等桓行簡察覺到餓意,才讓他幾人散了。
一出來,衛會那肚子已經咕咕亂叫,生平十幾載,他還沒被餓過。此刻,眯起眼透過凋零的杏樹枝椏瞧一碧如洗的天空,嘻嘻笑了聲: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啊,不對,順我者也得鞠躬盡瘁。」
傅嘏嫌他賣弄,又年紀長他許多,不予搭理。虞松聞言,咂摸了片刻,扯扯他正因活動筋骨亂甩的衣袖:
「士季,休要胡言亂語,」他目光朝後一瞥,「郎君年輕人,處事凌厲,跟太傅相比還是大有不同的,你管好你這張嘴。」
衛會那股頑皮勁兒上來,忍不住鬧一鬧虞松,點他白淨的臉:「叔茂,我記得你年紀同郎君差不多啊,難不成,你是個老學究?」話說著,心照不宣地朝傅嘏那直打眼色,「我也就在叔茂跟前放肆一下而已,怕什麼?」
他沒個正形,虞松只得將他手拿開掣遠了,「好好好,去吃飯。」
衛會吃飯很挑,左看右看,難能下箸。公府飯食一般,虞松看他滿眼的富貴嫌棄,點了點菜餚,勸道:「士季,就是郎君吃的也不過如此,他在飲食上向來不在意,你將就些吧。」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是我的養生之道。」衛會無賴地扒拉著碗裡的米,一臉的糾結,傅嘏終於看不慣他,發話了:「日後,若是跟郎君大軍親征,風餐露宿,缺油少鹽,你還跟不跟?」
衛會一點都不惱,哼哼笑了,挑起一大口米飯朝嘴裡一塞,「跟,我當然跟。」
這麼胡亂送進肚子裡,衛會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麼。用完飯,遣去洛陽周邊郡縣問計民生的從事們回來了,傅嘏先走一步,去聽人稟事。
值房裡,桓行簡翻著一封鄧艾來的上書,來來回回看了兩遍,沉吟不語。等虞松衛會兩個再進來,把上書給他兩個看,臉色很不好:
「并州匈奴人劉豹把匈奴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合成了一部,其心可誅!」
手指在案頭的缽子裡隨意撥弄了兩下棋子,拈出一顆,在指間摩挲不已:「漢末大亂以來,胡人趁勢滲透邊塞已久,西北諸郡皆為戎居,魏武曾將匈奴分化五部,防的就是他一家獨大禍害中原。劉豹此舉,心懷叵測,想必是打算看洛陽朝廷風向伺機而動,我絕不會給胡人可乘之機,虞松,備筆墨。」
上書裡頭,鄧艾將并州匈奴羌人等胡虜近情分析了個透,並給出了應策。虞松一邊扯著袖子研墨,一邊道:
「鄧將軍說的極是,當利用反對劉豹的胡人另立一派,以分其勢,那些雜居的羌胡也該與普通百姓分開,單獨教化,阻止他們奸惡作惡之路。」
桓行簡蹙眉,搖頭道:「沒那麼容易,非我族類,你們以為胡人是那麼好教化的?他們是一匹匹惡狼,暗處覬覦,一旦中原虛空,會毫不猶豫撲咬上來。我想過了,該壓的要壓,該安撫的還要安撫,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殺,但對他們的警惕一日也不可放鬆。」
說著,執筆添墨,親自給鄧艾回信,允了他所有建議。
一連幾日,桓行簡在公府忙到甚晚,更深露重,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中,不過作陪張氏有時,夜深人靜沐浴後就在書房歇下了。
半月有餘,嘉柔竟一回都沒見他露面。起先還納罕,後來習以為常。日子眼見晃進十月,她把給阿嬛的鞋也做出來兩雙。
這個時節的洛陽,冬寒乍顯,內宅柵欄外的菊花開的正盛,各色都有,是個景色極佳的去處。阿嬛同嘉柔兩個漸漸相熟,常帶著阿媛過來嘉柔這裡消磨時間。
幾人湊在一起繡花、寫字,有了閒情也琢磨著擺弄花粉香料,這樣過著,嘉柔倒覺得比以往心境豁明許多。
再有,她聽聞夏侯至轉任太常,專管宗廟禮儀,那顆心更覺放安穩了,暗道兄長離中樞要職越遠越好哩。
這日,送走阿嬛兩個,嘉柔又跟崔娘說了會話。待到睏乏,洗漱上床,可人沾了繡枕,聽外頭風聲洶湧,儼然病秋,怎麼也睡不著了。
索性又摸索著起來,掌上燈,放在榻頭,屏風上頭的那對白鶴跟著又清晰起來,嘉柔愣了一會兒,拿來本《史記》歪在床上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