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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聲音分明很急,來的突兀,嘉柔在他手底受驚似的一顫。桓行簡嘴角牽動,懲罰似地在她挺翹的一團上狠狠掐了把,嘉柔立刻縮肩,這下眼淚倏地出來,惱怒瞪向他,隨即朝那受傷的胸口也狠狠摁了下去。
「柔兒真是長大了,」桓行簡一皺眉頭,繼而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知道以牙還牙,很好。」
見他不知是笑是惱地出去了,嘉柔心口直跳,一人呆呆坐了好久。察覺到肩頭微涼,正要關窗子,聽廊下抬水的兩個婢子在那兒竊竊私語。
「真是勇士,府君的屍首早腐爛得不成樣子,棺材被劈開幾日,沒一個人敢上前收屍,就這個人敢!」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不怕洛陽來的大軍!他不怕被殺頭?」
其中一個,擠眉弄眼的,嘖嘖不已:「你忘啦?太尉前一陣在府里招待的那人,高高瘦瘦,兩隻眼睛尤為亮的那個,就是他!不過,這會兒已經被抓起來啦!」
第50章 雁飛客(8)
姜修並未離開淮南一帶,聽到消息時,在一家小館子裡用飯。手機用戶請瀏覽m.. 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店裡冷清,夥計跟相熟的客人湊在一起咂舌。姜修聽後,神情肅穆許多,他來淮南,先是令狐愚招待,後來才到的壽春王凌這裡。
手中茶粗,湯色渾濁不堪只能聊作解渴之用,姜修素來沒什麼特別講究的習性,好了壞了,一視同仁。將幾吊錢朝案頭一放,騎驢回的壽春城。
城下,令狐愚的柏木棺材早被撬了,守衛森嚴,無一人靠近。他上前痛哭一場,也不畏懼,他這旁若無人的,守門們看得面面相覷又警惕非常,果決派了一人,立刻到官署里報給太傅。
府衙里,桓行簡正守在榻邊,微傾著身子,靠近桓睦,聽他微弱的聲音徐徐發出:
「王凌這些人得夷三族,楚王則必須賜死。另外,其他所有王公一律安置到鄴城去,命有司看管監察,不許他們同外人來往。」
唯恐來日無多,有些事必須交待清楚,他伸出手,緩緩握住桓行簡,「我事魏一生,如今已是人臣之極,人人皆疑我心懷異志。」
「父親,」桓行簡攥住他枯乾的手,嘴裡發澀,「這些暫不必提,請太傅好生休養,母親和弟弟們還在等太傅平安回家。」
桓睦喉間有痰,呵了兩聲,嘴角露出笑容時看上去也不過就是個平凡的老人了:「子元,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只能朝前,至於,身後是什麼樣永遠不要去看,也不值得去看了。天下板蕩久矣,若天命在我桓氏,」鬆弛的眼皮費力一撩,直視桓行簡,「自當一統江山,華夏復興,此為大道也。」
「是,兒明白父親的話。」父子目光交匯,桓行簡瞭然於胸,餘光忽瞥到門外閃過去的身影,將被褥一掖,大步走了出來。
「郎君,外頭有人哭令狐愚,還要替他收屍,我已命人抓了起來。」石苞說著面露了點難色,桓行簡詫異一瞬,繼而倒微微笑了,「什麼人?好壯的膽子。」
石苞支支吾吾地看他,跟在身邊,吞吐著道出了實情:「不是他人,是姜修。」
腳步一停,桓行簡回頭,眉梢慢慢爬上抹玩味,他一抬腳跨出門檻:「走,一道去看看。」
姜修被五花大綁,神情卻不見狼狽,挺立如常。倒是一群兵丁,圍著他,還在盤問,姜修神色自若:「我該說的已說完,不必再問。」
「好你個狂徒,老子這就將你活埋了,看到時誰來哭你,哪個又敢為你收屍!」守將冷笑不已,聽後頭一聲清叱:「我敢!」
嘉柔從官署後院跑了出來,直奔城門,此刻,薄荷綠的羅裙在穿堂的風裡漲開飄搖,好似一抹春光,溶進了眾人的眼中。
刀戟交叉,將她攔下,姜修的心被這一聲震得當下茫然,等看清是嘉柔,先是錯愕喃喃喊出了句「柔兒」。
「你們放開我父親!」嘉柔劇烈喘息,聲嘶力竭地沖人群喊道,她眼睛中有精亮的淚水,然而忍著未落,「你們沒道理殺我父親!我父親如有罪,也得先經了庭審!」
眼前的兵丁神情忽然變了,格外恭敬,手中的刀戟也垂下,嘉柔情不自禁回頭:是桓行簡。
她想也不想,扭頭就沖了出去跑到姜修身邊,推開圍眾,緊緊地依偎在了父親身邊。
小臉繃得鐵緊,劍拔弩張地逼視著信步踱來的桓行簡。
天真大膽的小女郎,渾身都是勇氣,桓行簡若有若無瞥她兩眼,錯開了,而是目視姜修說話:
「原來是先生,遼東一面之緣,先生別來無恙?」他話十分客氣,可並未讓人給姜修鬆綁,見他現身,一干將士持械紛紛避開了一段距離。
遼東確有一面之緣,姜修記得桓行簡,聲音在記憶里有些模糊了,可這雙眼,是過目難忘的。他回得也很客氣:「別來無恙,我今日既在郎君手中,憑君處置。」
嘉柔倏地攥住了他的胳膊,一頓,聲音顫抖而蒼白:「父親!」
桓行簡淺淡一笑,負起手神色從容非常,先是繞著令狐愚的棺木大略掃視兩圈,再回頭,目光停在姜修顴骨微紅的臉上,很有耐心:
「先生是性情中人,想必,跟令狐愚有些淵源。來哭舊友,人之常情,不過先生處江湖之遠,恐怕不知廟堂事,王凌勾結令狐愚要廢了天子,另立楚王為帝,先生曾是文帝布衣之交,楚王是文帝兄弟,這樣的倒行逆施顛覆社稷之舉,先生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