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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不想,我跟女郎一樣,是個無所謂的人。」他一副不感興趣,又十分洒然的模樣,朱蘭奴一窒,半信半疑地把茶甌一放,起身道:
「既然郎君為我答疑解惑,今日不虛此行,多有打擾了。」
桓行簡命石苞送她回府,被婉拒,她帶了下人來。
剛出門,人一走,他臉上頓時冷了下來,娶她,不過權宜。今日一見,這權宜看來也令人倒足胃口。
門是敞著的,兩人對話,桓行簡沒避廊下候著的石苞。此刻,石苞看他那副臉色,不敢多問,正遲疑著等聽吩咐,寶嬰急急忙忙朝這跑過來,大喘氣地說:
「郎君,姜姑娘從階上摔了下來,腦袋磕了個血窟窿!」
「怎麼回事?」桓行簡眉頭蹙起,疾步朝嘉柔的寢居走去。
寶嬰恰巧看見,不敢相瞞,小跑跟上桓行簡:「奴不知姜姑娘想什麼,她一閉眼,踩空就滾下來了,不巧磕到階沿。」
第43章 雁飛客(1)
嘉柔在床上躺著,一屋子人,煎湯煮藥好不忙活。桓行簡到後,人自動散開,他往床頭一坐,手撥開她鬢髮,仔細把嘉額頭上的傷瞧了瞧,傷口不大,卻深,血已半凝。
「去請醫官了嗎?」他問,旁邊崔娘悄悄抹淚哽咽道,「請過了。」話音剛落,醫官人到了,桓行簡給他騰了位子。傷口很快處理好,桓行簡命人都退下,獨他一人。見嘉柔懨懨的沒精神,那雙眼,朦朦朧朧的也不聚神,心頭驀地一軟,握著她手戲笑說:
「怎麼這樣粗心?磕碰到了腦袋萬一把你碰成了傻子,我豈不是吃虧?」
其餘的,倒沒多問,聽嘉柔含糊不清地從喉嚨里發出一陣毫無意義的嗯呀聲,湊近了,才聽清是在叫「姨母」。桓行簡把個軟如柳條的嘉柔攬起,朝懷中一貼,將她身後靠背的繡枕推到旁邊,再慢慢臥下,撫了撫她略顯蒼白的唇:
「什麼都別想,好好養幾日。」
「我想回涼州,我想我姨母……」嘉柔頭疼得厲害,人是暈的,聲音便低得發虛不能大聲,稍微有點多餘的動作,牽扯的腦袋疼。
話說著,兩道無聲的清淚就跟著順下來了。桓行簡靜靜看她片刻,伸出手,極細膩地替她把眼淚輕輕一捺,柔聲道:
「我知道。」說著起身出去。
過了半晌,人又進來把履一脫,褪去衣裳,只留件寢衣,把那繡枕又拖過來自己半躺了,側過身,將嘉柔罩在懷下:
「是我沒照料好你,你姨母若知道了,也要怪我。」枕旁,放著嘉柔的羅帕,桓行簡拿過來把她臉上淚痕擦乾淨了,低聲道,「睡吧,我守著你。」
嘉柔額頭火辣辣的疼,一夜睡的不安穩,迷迷糊糊,只覺有團溫熱的氣息一直在身旁不散,隔著衣裳,清晰地傳過來。
這一回,嘉柔不便下床活動只按醫官囑咐臥床靜養。桓行簡每日散衙都過來探看,夜間留宿,一眾下人都看在眼裡,寶嬰忍不住對崔娘道:
「瞧,郎君對你家女郎多有心,這是頭一遭,以往對夫人也不曾這樣盡心盡力過。」
一番話,聽得崔娘又喜又愁,百轉千回間,還是覺得嘉柔命苦了,不好明說,只背地裡對著涼州帶來的婢子哭訴了兩回。
中間,張氏命人送來了各樣補品,以示關懷。那些東西,在涼州刺史府里也是尋常見的,沒什麼稀奇,崔娘興致寥寥。白日見嘉柔安安靜靜默不作聲,至多翻兩頁書,描補幾枕女紅,壓根不提當日自己是怎麼摔了的,她也不敢問,只當作真的是無心。
幾日過去,嘉柔額頭結痂欲要脫落,有些發癢,崔娘忙不迭提醒說:「別亂摸它,讓它自己掉好不留疤。」眼看著額頭上醒目的一塊,未免心疼,這麼好模好樣的,真留了疤簡直造孽。
阿媛時常來,知道她跌傷了腦袋嚇得大哭一場,唯恐嘉柔死去。崔娘聽她小孩子童言無忌,又好笑又無奈:
「不會的,你柔姨很快就好啦!」
外頭鳥鳴啾啾,日頭熱起來,濃密的枝葉在窗子上投了大半的影兒,格外蔭涼。寶嬰端著新湃的香甜瓜果,前腳剛進,後頭桓行簡從她身旁過,把東西一接,逕自來嘉柔住的稍間。
崔娘極有眼色,看他來,便自覺退了出去。
瓷盤一擱,他拈枚熟透枇杷,慢條斯理給揭了皮,塞進嘉柔口中。酸甜宜人,她人也跟著一醒,眉眼動了動,卻不吭聲。
「我知道,你心裡怪我忘了你姊姊。你說的沒錯,我沒什麼為難的。我姓桓,所做一切自然要考慮桓家,替桓家長久計。」說起這些,他倒跟她磊磊落落,「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比不上你兄長的深情不二。死者已往活著的人要朝前看,我不覺得我有錯,你若覺得,我沒辦法。難道要我每日哀思傷神,就此不娶?我做不到,也不認同,深情固然感人肺腑,可再為子嗣想,於我的家族而言並沒什麼不對。」
果真,嘉柔竟無從辯駁,等他再把枇杷伸過來,頭一偏,「我不想吃了。」
桓行簡不勉強她,微微笑道:「好,不吃了。」說著撩開她額發又照例看了看,嘉柔阻他的手,「我破相了,你不必在我身上再花費心思。」
聞聽此言,他眸光一轉笑起來:「你雖然生得極好,也未必就是天下第一,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說對不對?我要真想要美人,根本不難,你要是說這樣的話我可要怪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