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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拉著尹大目的手說,「不瞞校尉,方才陳泰許允二人來也是這般相勸,讓我早回城中。」
那神情,儼然是有了主意,高元則勸的口乾舌燥,同劉融的司馬、主薄一道把古往今來凡此類前車之鑑引了個遍,巴巴兒望著他。劉融聽得左右為難,一擺手:「大司農勿要相逼太甚,容我兄弟再思量。」
帳子搭起,一夜燈火不滅,人影時不時拉長了剪貼投在軍帳之上,在這蟲鳴協奏,濕潤清明的夜色里顯得格外靜謐了。
天蒙蒙亮,高元則揉著熬紅的眼,走進帳子,詢問劉融:「這漫漫長夜,明公思量得如何了?」
只見劉融噌地拔出佩劍,凝視片刻,忽仰天長嘆朝地上一擲:「罷了,怎能因我一人而讓國家分裂?既然太傅不過要收我兵權,我且認了,免官回城不失做個富家翁!」
聽得高元則一陣大笑,笑著笑著,便笑出了眼淚,踉蹌離開大帳,一雙布履,早被草泥糊的一片狼藉,四下遠望:綠柳如煙,紅花成綺,洛陽的春色已經半隨流水,半入塵埃。此情此景,讓人不由得涕淚俱下,自語悲慟道:
「大司馬乃一世豪傑,怎就生了這蠢豬笨牛一樣的兒子呢?!可惜,可惜,我一家老小族人被豚犢所誤!」
又是好一陣大哭。
軍隊拔營,劉融一眾車駕往洛水浮橋而來,桓睦等人在此相候,遠遠的,桓行簡已經隱約看清楚來人,偏過頭,低聲道:「太傅,人回城了。」
來到眼前,桓睦等先下來叩拜天子,命人護送進城。隨後,目送天子遠去,慢慢轉身眸光一定,劉融只好對他行禮,高元則也在一旁倨傲地看了桓睦一眼而已,桓睦笑著托劉融手,道:
「昭伯,不用如此多禮。」
劉融看他態度沒有什麼為難的意思,暗道決策對了,更是慶幸沒有聽高元則前往許昌。
等他一回府,桓睦立刻發兵包圍了大將軍府邸,並征洛陽民工,在其府邸四角建起高樓,遣人監視。
「大司農一時不明實情,跑了出去,也是盡忠天子心切,我這就回稟陛下,讓他官復原職。」桓睦笑吟吟把話跟蔣濟一說,蔣濟點頭,「太傅寬厚。」
「太尉勞頓,請先回府歇息,請!」桓睦眼神一動,即刻有人護送著蔣濟朝里坊去了。
這個時候,高元則聽聞桓睦竟放他一馬,心中不解,只得準備入廷謝恩。
「太傅,」桓行簡適時而至,身後跟著一人,正是高元則從平昌門跑出去騙過的守備。
「回太傅,大司農出城時謊稱手中有詔書,屬下不敢造次,只能打開城門。可剛出城門,大司農高呼『太傅圖逆』,命屬下跟他一同走,屬下彼時追趕不及,因此未能阻攔。」守備戰戰兢兢也不敢相望在不遠處等候的高元則,只把兩隻眼,盯著自己的馬靴。
「讓廷尉的人來。」桓睦臉色頓時一變,等人帶到,沉聲問,「大司農誣我圖逆,該當何罪?」
廷尉刑官一五一十答說:「應以謀反罪論處。」
桓睦踱步走到高元則跟前,站定了,擰著花白眉頭看他:「我欲寬厚待人,無奈人不願投桃報李,大司農,請吧?」
說著,目光一沉,擺手示意廷尉的人過來押送。押送的人上來對他便是好一陣推搡,高元則掙扎,對著桓睦啐了一口:
「縱然你騙的過所有人,可瞞不住我,桓睦!你就是要當亂臣賊子,文皇帝、先帝哪個待你不好?你要這般背信棄義,你枉為人臣!你,你豬狗不如!」
聽他罵罵咧咧,桓睦也不動怒,背過身去,抬頭把巍峨宮闕一瞧,後面高元則怒斥起押解官:
「放手!你們好生粗魯,我高元則好歹也是個義士,義士有義士的死法!」
桓睦這才轉頭,鷹視狼顧,哼哼笑了:「勿辱義士。」
人果真隨即鬆開了手,高元則絲毫不領情,下巴一揚,斜睨著桓睦把個衣襟抖了又抖,自己朝廷尉方向大步去了。
「有幾分傲骨,可惜了。」桓睦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這樣的忠貞之士可貴。」
桓行簡併不否認,面上寡淡:「是,可他忠貞的不是太傅,留他性命,他不會感恩,日後只會留隱患,太傅不必為他可惜。」
「人是你找來的?」桓睦輕掃旁邊,已經不見平昌門的小小守備,桓行簡點頭:「不錯,我看太傅有想放掉高元則的意思,私以為不妥,請太傅寬恕我自作主張。」
桓睦朗朗而笑,拍了拍他肩頭:「桓行簡,你該升官了。」
綿綿春雨,又如霧般籠罩在洛陽城裡。
嘉柔在陌生的園子裡,已經冷靜下來。她不哭不鬧,見看著她的啞奴安靜地像頭駱駝,人總緊繃著,這樣的天,雖說不冷可赤腳穿著一雙草鞋也是不妥呀,反倒憐憫起這個黑不溜秋的年輕人。
「你把點心蜜餞拿給他吃。」嘉柔吩咐完婢子,坐在靠背欄杆上,旁邊,擱著小蓍草瓶,她正專心致志修剪新折的梨花。
青的瓶,白的花,顏色清新淡雅至極。
桓行簡剛進園子,沒走幾步,看見一穿著海棠紅舊裙的窈窕身影,一手持刀,一手拈花,有燕語呢喃自她眼前一掠而過。她抬頭,明眸里頓時微微綻出絲笑意,梨渦頓現,手中花枝掉到了欄杆外,也不察覺。
等再查看,發現花沒了,嘉柔「咦」了一聲探身去看,沒找到,正疑心是不是掉叢里了,抬起頭看見桓行簡正含笑目視自己,她略靦腆起了身,見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