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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看他神情,似真似假,兩道長眉隱隱連成一線罩上層看不透的意味,嘉柔咬了咬唇,說道:「一個人,把自己當做的做了,不算辜負韶華。郎君身為中護軍,選賢任能,是為社稷怎麼叫一事無成呢?」
桓行簡覺得好笑,她一本正經的很快寬人心,「你個小姑娘家,知道什麼是賢,什麼是能?」
「德高為賢,才高為能。」嘉柔認真說道,一點都不敷衍。
桓行簡笑:「那你說說,社稷是需要德高者呢,還是需要才高者呢?」
嘉柔鄭重道:「兩者兼美最好,」說著,好似犯了難,「若是只能選其一,還是才罷……也不好,沒有德行,才高興許是壞事……」她嘀嘀咕咕的,終於,臉上一紅,「我說不好。」
桓行簡含笑聽著,不置可否,撫了撫她的鬢髮,問:「你怎麼知道我選賢任能了?」
嘉柔不好意思回道:「我聽姊姊說過,兄長也說郎君沉毅在公事上是守法度的人。」
「哦?是麼?那可能征西將軍還不夠了解我,公事是公事,私事上,他知道我什麼樣子嗎?你要不要告訴他?」桓行簡說著,聲音越發低了,把嘉柔脖頸一托,口唇相接,溫存起來。嘉柔害怕地挺身一拒,他那股無明業火越發旺了,定住她,兩人四目相對,「你到底怕我什麼?我如今,手中並無利刃。」
嘉柔氣息不穩,只怔怔瞧著他。
桓行簡凝神望著她的臉,思緒忽又走遠,方才那點偷香竊玉的情致陡然消散,把人一松,說道:
「研墨會嗎?去,幫我研墨。」
第30章 蒿里地(7)
寒來暑往,歲月其除,日子悄然滑向年尾的時候,銅駝街上愈發熱鬧。胡商帶著他們長長的隊伍經大漠,過長安,炎夏玄冬,不遠萬里直抵京都,馱來了無數新的珍奇,再一股腦地湧上林立的攤鋪,撞進人們的眼帘。
嘉柔四平八穩坐在馬車裡,許久不曾出門,此時,聽外面歡聲笑語,人情陶陶,便悄悄打起帘子朝外打量了幾眼:
酒、醬、五穀雜糧、皮革牲畜、粗細布匹、綾羅綢緞、薪柴漆器等等無所不有,看的人眼花繚亂。小攤上坐著吃湯餅的百姓,一隻隻眼,也不閒著,忽然發出一聲聲「哦呀」的喟嘆,那是不知又瞧到了街上什麼有趣的情形。
等背雞籠的大娘從眼前恰巧經過,興許是鬆了,使勁那麼朝肩背上一托,竹籠里雞鳴不已,陡得飄出一根雞毛,嘉柔眼疾手快抓在了手裡。
鼻孔忽的很癢,一個噴嚏出來,那根雞毛又脫了手悠悠地不知盪到哪裡去了。嘉柔那雙靈秀的眼輕巧巧轉著,越過人群,目送雞毛,不由抿唇發笑,拿出帕子連忙掩住了嘴巴。她不記得自己多久沒這樣開懷笑過了,一雙手,無意摸到腰間掛著的佩囊,那裡頭裝著銅錢。此刻,笑意漸散,心情又莫名沉重起來暗暗解了下來。
到了夏侯至的府邸,繡工們果真圍坐一團,正一針一線往那璀璨生輝的嫁衣上再添華彩。嘉柔驚嘆於嫁衣之美,卻沒大有興致欣賞,提裙出來,袖間那封書函依舊好端端躺在那裡。
思慮重重,嘉柔最終把信帶回,欲找那名婢女才知道人因犯錯被打發出府了。嘉柔訝異,那一雙彎彎秀眉便蹙了起來,忐忑來到書房,遠遠瞧見廊下立著個一臉肅整的石苞,猶豫著,腳尖一轉要回去,卻被石苞叫住:
「姜姑娘?」
她無法,只好轉過身來,勉強問:「郎君在嗎?」
石苞既在外面,顯然是在的,得了應許,嘉柔揣著信慢吞吞進來。桓行簡正凝神沉思,托腮不語,手底沙盤忽的一推,幾下便攪合亂了。此刻,眼睛抬起,上下將嘉柔掃視了幾眼,又將目光收回。
「有事嗎?」他垂眸從案上抽出一張素箋,提筆不知寫了什麼。
嘉柔見他冷冷淡淡,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模樣,略覺難堪,於是默默上前將信朝他案頭輕輕一放:
「這是姊姊生前寫給兄長的信,有個婢子托我去送,可我不知道驛站在何處也不懂這些。」
桓行簡抬眸,眼睛從她新做極淡雅的衣裙上挪到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上,輕輕一笑:「有段時日了,怎麼才提?」
一下就把嘉柔問的心虛臉紅,那個慌亂的表情,顯然是不慣作偽扯謊的:
「我……我本來是要送的,可一直沒出府。」
「哦,那今天出府怎麼反倒不去送了?你不懂這些,可以讓下人去跑腿,帶回來給我做什麼?」桓行簡見她越發難安,窘迫不已,忍住笑意不動聲色逗她。
嘉柔那張白玉般的臉,照例紅了:「我覺得這樣不好,顯得我偷偷摸摸,一點都不磊落。給我信的婢子當時並沒把話說清楚,我再想找她,已經找不到了。」
這是裝傻呢,還是真傻?桓行簡一面活動手腕,一面笑吟吟望著嘉柔,幽暗的眸子裡帶著絲戲謔:
「交給我,你放心嗎?」
「你是姊姊的夫君。」嘉柔輕聲回答。
外頭,石苞立在門口隱約把話聽了個差不多,也在暗自咂摸,等嘉柔一出來,忙進房門,瞥了瞥案頭微皺的書函:
「郎君,姜令婉會不會知道這是詐她?」
那封書函,早被桓行簡截了下來,倒無其他,只是裡頭用語晦暗,一句「京洛多風塵」不知是在暗示夏侯至什麼,看的桓行簡心頭一陣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