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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少府監。」桓行簡上前施禮。

    王觀轉臉,卻是個肅然神情:「是子元啊,莫稱呼錯了,我已經不再是少府監,改替陛下養馬了!」

    桓行簡已聽聞他被轉到太僕的位子上,此刻,面上微訝:「這是何意?」

    顯然,這個話頭王觀也不想多作解釋,只是回望巍巍宮闕,茫茫天宇,把神情一凝,看向桓行簡:「放眼朝野,太傅正是匡扶社稷的不二人選,可惜,可惜啊!」

    連連頓足後,王觀主意拿定,說:「等沐休,我同太尉等一同去探望太傅,子元先替我和太尉問個好。」

    「晚輩替家父先謝過兩位了。」桓行簡從衣袖中伸出手,規規整整作了揖。

    回到家中,大氅一脫,桓行簡疾步走來見父親,把事情一說,桓睦沉吟道:「那就不用再提了,提也無用。」

    「兒也是這麼想的。」桓行簡沉默稍頃,起身斟茶,聽桓睦在身後問他:「你,還坐的住嗎?」

    手中茶壺一放,他轉過臉來,那兩道英挺的眉毛微微蹙了蹙,隨即一展,把茶奉上:「雖意外,也在意料之中,上次長史來家中說起禁軍我便有了準備。只是,毀去兩營,大將軍手筆凌厲,不像是他的主意,無非就是楊宴畢軌幾人,這麼看,這些人倒也可圈可點,並非廢物,太傅以為呢?」

    都這個時候了,難得他還能誇讚出兩句來,桓睦笑笑,目光中有兩分欣賞,一閃而過。

    「毋純去打高句麗,劉融已經跟陛下上表奏請伐蜀之事,我想,年關一過恐怕就要有所動作了,父親以為伐蜀有多少勝算?」桓行簡不疾不徐地問起話。

    桓睦搖頭:「劉融是為立威,並非抱著必勝的決心而去,這樣出征,便是雞肋也打不下來。更何況,蜀地險要我軍長途遠征,如無詳密部署,勝算難能說有,」說著沉思片刻,「你方才說太尉等人要來?」

    「是。」

    「那正好,到時大將軍若執意伐蜀,我將請太尉出面力阻。」

    桓行簡點點頭:「劉融伐蜀,少不了動用關中,到時戰敗,只怕會牽連幾位刺史。不過,」他笑了一聲,「太尉勸阻無果,這是肯定的。父親不要太憂心了,伐蜀失利,未必全是壞處。這把火,到時候也就燒得差不多了。」

    桓睦心如明鏡,聽他此言,終於難得一見地贊了句:「吾兒可竟也!」隨後拍了拍桓行簡手背,極輕,「欲成大事,重中之重皆在你一人身上,今日之事,難為你了子元。」

    夜深人靜,書房的窗子隱隱透著光,桓行簡讓人把嘉柔叫來。嘉柔不敢不聽,唯恐他逕自闖來,提心弔膽進了書房,見他一人獨坐,慢條斯理捏著眉心。頃刻,像是拈起一幅字,折了疊,疊了折,最後反扣在案頭,望著微微跳躍的燭火,凝思無言。

    乾巴巴候著,不見他發話,嘉柔觀察他表情疑心是不是將這事忘記了,轉身想走,又怕惹到他,便刻意弄出點動靜,輕咳一聲,以示自己人在。

    桓行簡眉頭一展,抬眸看看嘉柔,拘謹而立,同自己視線一撞立馬垂下眼帘,什麼動靜都沒了。

    「到我這兒來。」桓行簡對她招招手,嘉柔腳下千斤重,挪了幾步,在他案前站定了。

    看她一臉的不情不願,桓行簡反而忍不住笑了:「我記得,你膽子很大的,連馬都不怕,洛陽城裡會騎馬的女郎可不多。」

    他聲線溫和,嘴角噙笑,倒不是那個讓人害怕的冷閻王模樣。嘉柔不知該拿個什麼陽的表情應付他,只把兩隻手,悄悄攥緊了綾帕。

    「快到年關了,下人們知道給你張羅新衣裳的事嗎?」桓行簡手支在膝頭,又開始捏眉心,他眼睛不舒服漲的眼眶子發酸。

    嘉柔細細回答:「做了。」

    「嫁衣的事,太初走時給你請了洛陽城裡最好的繡工,」他悶聲笑著,話題轉的突兀,「可曾去看兩眼?」

    自從夏侯妙故去,嘉柔便整日困在府里,不過刺繡讀書陪阿媛,哪裡能出門?此刻,聽桓行簡主動一提,心口直跳,喪事完後夏侯妙生前一不起眼的婢子才給嘉柔一封書函,不知寫了什麼,只道務必送給征西將軍。

    此事蹊蹺,嘉柔本疑惑為何不在喪葬上給自己,或是直接給征西將軍。反倒等到人走了,再請自己投遞,豈不是平白讓人起疑?

    胡思亂想了半日,嘉柔搖搖頭,隨即不抱什麼希望的問他:「我能去看看嗎?」

    「哦,柔兒想嫁人了是不是?」桓行簡打趣她。

    嘉柔臉色瞬間雪白,神色一黯:「不,我誰也不想嫁。」她一臉清愁如許,一想到要嫁給蕭弼便如坐針氈不知所措。

    桓行簡把手一放,將人攬進懷裡,在她纖細的腰間流連不去,點了點那失色的唇瓣:

    「我讓人帶你去,當然,有什麼想要的一併買來,我俸祿還是夠給你買些女兒家喜歡的零碎。」

    這語氣,柔和的讓人無端兢懼,嘉柔只道終於等來個送信的機會……情不自禁的,按住了他那隻已經朝襦裙底下滑移的手,努力平靜說道,「郎君,阿媛還在等我,我該回去了。」

    桓行簡不聽,在她耳珠上就是好一番的纏綿咬噬,沉沉低語:「我今日心情不是很好,留下陪我。」

    嘉柔悄悄偏開臉,強自鎮定:「郎君為何不豫?」

    這一問,桓行簡倒真的稍稍作罷,仿佛沉思,忽的沖嘉柔一笑:「大概是因為一事無成,空負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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