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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看緊了她,尤其留意她日後是否動筆墨寫書函一類。至於其他,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她出府。」

    第29章 蒿里地(6)

    遼東既平,人口內遷,正始三年的冬高句麗趁東北空虛屢犯邊陲,消息傳來,朝廷經過商議,遣幽州刺史毋純率軍征討。

    禁衛軍里議起這件事,興致盎然,帝都雖好,然而真刀真槍的沙場當別有一番滋味,唾液紛飛間,年輕的將軍們心搖神馳的,正中坐著個中壘將軍郭建,臉頰紅撲撲的,翹著腿,跟一群人東拉西扯好不快活。

    等哨音一傳,幾個營開始訓練,桓行簡掂著鞭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掌心裡,凝神而視。

    如今禁衛軍法度森嚴,此刻,除了寒意逼人的鋒刃在乾冷的空氣中折射著幽光,再無雜音。桓行簡剛走了一圈,外面,中領軍劉放的司馬一臉客氣地進來,先是四下掃巡,爾後沖桓行簡行禮笑道:

    「中護軍治軍當真名不虛傳,令行禁止,莫不率從。」

    桓行簡沒心情聽他這些客套話,微微笑著,虛應道:「過譽了。」

    興許是覺得開場白寥寥數句點到為止,司馬也打住廢話,作揖道:「在下來,是奉中領軍之命,請中壘將軍和中堅將軍過去,還請中護軍放行。」

    中領軍乃整個中軍統帥,親領中領營,兼領中軍諸營。司馬這樣說,桓行簡正色接道:「不敢,既是中領軍之命,請!」

    這邊,兩個將軍一走,訓練照舊,石苞亦步亦趨跟在桓行簡身後,琢磨不已,擔憂道:「郎君,中領軍突然把他兩個叫去,屬下擔憂是要給他們升官啊!」

    桓行簡沒說話,眸子一眯,望了望門口的方向。

    不過半刻的功夫,見郭建一張白嫩的臉拉得老長,後頭,跟著垂頭喪氣的中堅將軍蔣籌,兩人一前一後從劉曦那回來了。只是頭盔在手,夾在腋下,看模樣倒像個立馬能撂挑子不乾的情形。

    「怎麼了,兩位將軍?」石苞賠笑著上前,這兩位,一個太后的堂弟,一個太尉幼子,哪一個都是桓行簡也要給幾分顏面的屬官。

    郭建下頜緊繃,將頭盔朝地上一摜,正要發作,念及桓行簡就在跟前不想被長官看輕顯得人不穩重,深吸口氣,又抓了起來:

    「回中護軍,中領軍剛收了我等的印,說中軍重累羈絆,官眾事繁,當簡一之化,什麼除無用之官省生事之故,將二營廢去不再設將軍,併入中領營,我等看來可以回家睡大覺去了。」

    啊,石苞聽得怒火頓起,中壘、中堅兩營本由中護軍親領,旗下不過兩營五校,余者,皆在大將軍胞弟、從弟手中。如今一毀,郎君便幾乎是個空頭護軍了呀!

    這麼一想,接連把桓行簡看了幾眼,他聽了這話,眉頭都不動一下,眾人見桓行簡倒不氣,急的郭建說道:

    「中護軍,我等不服,眾人以為我只靠太后裙帶而來,中護軍當知屬下自入禁軍,一日不敢懈怠,怎能說毀制便毀制了呢?」

    「你怎麼回的?」桓行簡知道他少年人沉不住氣,果然,郭建嘟囔道:「屬下說,這不合先帝在時的舊制,中領軍說都督中外諸軍事的是大將軍,一切由他裁奪。且說,故由新來,不合時宜的自然要改一改。」

    既是這樣,那是無從禁止了。桓行簡心底滾過一陣麻涼,面不改色,安撫他兩句:

    「不至於讓你們賦閒,不過卸了官職,先去吧。無論是在何處,希望爾等都不要懈怠了,好好當差。」

    「中護軍!」郭建簡直想跳腳,一張臉,憋漲的紫青,「我要去找太后!豈只我一人丟官,屬下的那些從官也要跟著倒霉,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桓行簡併不阻止,只是說:「太后也無權干涉。」

    「我知道,可我得讓太后知道,讓陛下知道,大將軍存了什麼心!」郭建把個頭盔一抱,二話不說,大步流星朝永寧宮方向去了。

    石苞望著他走遠,神情凝重,見桓行簡不過一切如故繼續巡檢,心急如焚,搓手欲言又止。回了值房,桓行簡在冊薄上勾勾畫畫,偶爾,提筆寫幾個字,與尋常無異。

    「郎君,不去找大將軍理論嗎?難道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們也由著他說毀制就毀制?」石苞終於憋不住了,磨嘰在案頭徘徊。

    焦灼的眼把桓行簡一望。

    桓行簡眸光微閃,蘸滿了墨,於藤紙上先寫個「心」字,卻未再繼續。一調頭,伸手解下石苞腰間匕首。刀鞘樸拙,並沒有過多的裝飾,可刀鋒銳利,他拔了出來手腕隨意轉了一轉,在「心」字上一捺,無關緊要似的:

    「刀懸於心,是個『忍』字,一軟一硬,相得益彰。」

    石苞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此刻,卻覺得耐心磨盡,再無出頭之日的不詳預感浮上胸臆。

    「郎君,」他無奈地喊了一聲,「是,心字頭上一把刀,可有句話叫忍無可忍……」

    桓行簡波瀾不驚一笑,抬眸間,殺氣頓壯:「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

    石苞眼睛倏地一亮,緊跟著,旋即黯淡了:「郎君如今有幾分把握?」

    「一分也無。」桓行簡坦然道,把個石苞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回過神,顯得手足無措起來,「郎君,到底要什麼時候?」

    「現在就是時候,散衙的時候,回府。」桓行簡將案頭收拾整齊,一振衣袖起身。到了宮門附近,正巧迎上王觀,遠遠望去,老者清矍修長目光炯炯,頗有幾分漢儒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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