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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意有所指,桓行簡掀開爐蓋舔香,見嘉柔腮紅似淹淹春睡未醒仍是懵懂,走過來,有意自身後抵她一下,「傻姑娘,不是嫌馬鞭臭烘烘的嗎?」隨後,把門大開,讓寒風湧進,留嘉柔一人品悟那番話去了。

    洛陽城裡坊井然有序,蕭府不難找,石苞策馬一路直奔而來。

    蕭弼受了一場風寒,告病在家,石苞登門拜訪時,衛會也在,倒省了他的一層麻煩。

    案前,蕭弼披了衣裳嘔心瀝血一字一句正在校對,衛會嬉皮笑臉湊上來,親密無比:「輔嗣清減太多,來日方長,先歇著吧。」

    蕭弼便把筆一投,這個補任台郞,他做的一點都不痛快,常與人生齟齬。此刻,鬱結於心,病容更甚,衛會少不了故作輕鬆安撫他一番,蕭弼皺眉:

    「你自然通達,你兄長十四便為黃門侍郎,你父親生前又為太傅,既是如此,自然不把黃門看在眼中。」

    衛會倒也不否認,輕描淡寫把個衣襟一撣,說:「我的確無感。」

    蕭弼氣惱,卻也無可奈何,問他:「我聽聞你兄長新遷了散騎常侍?」

    衛會是先太傅妾室所生,和嫡母所生的兄長衛毓並無多少情分可言。當下,聽摯友提起,不過無謂一笑:「他是他,我是我,我也不羨慕他。」

    音帶嘲諷,「現在這個時候,輔嗣,要職不要職的,其實沒那麼重要,我不是說過了嗎?來日方長,洛陽的天可從來都是說變就變,這場雪,來得突然不突然?你瞧,這不又放晴了嗎?再等等嘛!」

    一雙眼,精亮精亮的,蕭弼毫無生氣地瞥他,懨懨地把筆重新拾起,瞥向窗戶,有些出神:庭院植柳,整個時令蕭條的幾乎沒幾片葉子,不由吟出文皇帝狀柳的兩句「修檊偃蹇以虹指兮,柔條婀娜而蛇伸」,那是在說仲春了。

    「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強大處下,柔弱處上。輔嗣呀,你天天注老子,怎麼忘記這兩句了?所以,不要再覺得沒能在大將軍手下入黃門而遺恨了。」衛會順口接話,說的蕭弼嗤笑搖首:

    「士季近來於公務上多有怠慢,又說這話,看來想燒冷灶,不錯,太傅確是能匡扶社稷的人。」

    衛會笑吟吟的,神秘莫測,語氣沾染著慣有的輕佻:「能匡扶社稷的人,自然也能傾覆社稷。」

    細細咂摸,蕭弼陡然一凜,目瞪口呆地望著衛會存疑又錯愕,正想再問什麼,下人進來傳話。

    這個時候,兩人俱是一愣,不過很快,衛會轉眼明白了什麼,輕輕啟口,猶如刀鋒閃耀:

    「輔嗣,我猜,有好事將近。」

    石苞進來時,見兩個少年人都在。一個神采奕奕,一個清瘦羸弱,兩相對比,好不明顯。再看案頭,橫七八豎堆滿了書籍文章,一室凌亂,不知道的,倒要以為這兩個少年人有什麼了。

    自然,石苞知道是沒有的,把來意一說,蕭弼簡直聽得心中又喜又亂,神色掩藏不住,看在石苞眼裡無聲笑了:「如今求得佳人,輔嗣當請我等吃杯好酒。」

    這個時候,桓行簡後頭又派了小廝緊跟過來,附在耳畔說了幾句什麼。石苞眼光微動,點了點頭,繼而接過書函,把目光朝衛會身上一轉,笑道:

    「這裡有一封寫給令母的書函,勞煩士季帶到。」

    「司馬客氣了,既是中護軍之託,我一定帶到。」衛會對這封書函當然感興趣,微覺詫異,手底接過摩挲了一番。

    石苞沉吟道:「輔嗣繼祖早已故去,如今家中只有些近房,這件事,總要托個正式的媒人來說,中護軍替輔嗣想的周全,託付的正是相熟之人。」

    這話說時,眼睛一會落到蕭弼身上,一會落到衛會身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衛會笑著把書函往袖中一置,對蕭弼彎腰作揖:

    「大喜,大喜呀,我這就回去見母親。」

    「不急,」石苞把衛會朝案頭一引,親自給他備好筆墨,說,「要先勞煩士季替輔嗣下這聘書。」

    於是,蕭弼手忙腳亂自小山似的案頭裡尋到族中長輩曾謄抄過的書稿,拿給衛會,手抖個不住強自忍住,一時仍在突如其來的驚喜中摸不著頭腦。

    聘書落成,石苞在一旁盯梢許久暗道果真毫無差別,這少年人,巧才倒多。不吝讚賞地誇了兩句,事情辦妥,就此告辭。

    送走石苞,蕭弼因這一陣激動大聲咳嗽起來,天昏地暗之後,才喝了口衛會遞上的熱茶,由著他替自己輕輕撫順後背:

    「奇怪,中護軍怎麼突然答應了這事?」

    衛會笑而不語,在蕭弼斷續的咳嗽聲里心裡甚是得意,鋒芒不藏。論深諳人心,誰說只有歷經世事在宦海里浸淫多載的老頭子才能做到?

    於是,悠悠然地說道:「大將軍好美色,你恐怕不知,他把先帝留的才人都弄他自己府里去了。他那個長史,又是最擅長揣度上意的,我偶然見他,提及姜令婉,他以為是我鍾意,我自然推說不敢,只道此等絕色不知什麼人物能與之匹配。不料,這事情也湊巧,他奉大將軍之命去夏侯太初府里找一本書,碰巧遇上了,回頭特意過來問我說果真絕色,又托我打聽婚娶。」

    蕭弼怔住,茫然想了一陣,忽抬眉狠狠瞪向衛會:「是你的計策?你也不怕真把她往火坑裡送?大將軍府里,姬妾無數,嘉柔到那不過是他一時新奇的玩意……」說到這,又咳得眼睛通紅,「士季,你這個人,計謀向來一條比一條陰毒,我真是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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