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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窗子緊閉,微有風聲,桓行簡在書房抱著阿媛,教她寫字,阿媛嬌弱握筆費勁,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漆黑無比,很像父親。
也許是太過專注,在父親面前繃太緊,阿媛總是有點怕他的。鼻頭沁汗,等桓行簡讓她歇一歇時,阿媛拿出塊帕子,小心翼翼很端莊地往額頭上擦了擦。
帕子生動,有魚有水,碧玉般的荷葉底下仿佛就有淙淙之聲。繡工也好,桓行簡看出不是府里婢子的手藝,也並非夏侯妙的風格,問阿媛:
「誰給你繡的這一尾小魚,看著清新活潑。」
阿媛白生生的小臉一抬:「是柔姨,柔姨會的可多了,她會拿柳條編花籃,會扎紙鳶,等春天到了她什麼都給我做。父親,柔姨還會吹骨笛,用鷹翅做的笛子你見過嗎?她還會唱歌兒,一支接一支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小孩子輕易就能被引的話稠,桓行簡低眉笑:「這兩天見你柔姨了嗎?聽說她病了。」
「見了一次,可母親很快就把我送出去了。」
「你還想看她嗎?」
「想呀,可母親說柔姨病了要多歇息,不許我打擾。」阿媛委屈地皺起了眉頭,那神情,倒跟桓行簡的模子是如出一轍了。
父女倆正說話,夏侯妙叩門進來,手裡端了盤糕點拿給兩人吃,夫妻兩人依舊不過閒話幾句。正此時,石苞在外頭踟躕不已,婢子先進來回話:
「司馬在門外有事要見公子。」
「讓他進來。」
夏侯妙彎腰把阿媛從桓行簡懷裡接過,柔聲說:「我帶阿媛先睡了。」她出來後,石苞見她忙行禮不迭,夏侯妙一面輕撫著阿媛後背,無意撇到他手裡似拿了長長的捲軸,沒說什麼,抱著阿媛走了。
書房裡燈光沛然,石苞把輿圖給了桓行簡,他謹慎,不忘提剛才情形:「夫人似乎留意到了。」
「無妨,她要是無心自然沒有後續,可要是有心,」桓行簡哼笑一聲,沒了下文,只草草掃兩眼輿圖,捲起來隨意丟在了案頭。
夜色深了,桓行簡的眼睛終於從書案上挪開,揉了揉兩邊太陽,提上燈,信步出了庭院。外面,明月如銀,寒意浸膚,巡夜的下人見他這點昏黃逶迤而來,等照面,匆匆行禮繞開了。
剛到湖邊,見水光粼粼反照著一池子的月色,偶爾魚兒擺尾,便揉碎了幾點銀光,景致寒幽。那石頭邊,分明坐著一人,皎皎清輝,將她一道孤影拉得投在太湖石山上。
秋蟲啾鳴,散落在四下的草叢裡,越發的靜謐。桓行簡已經大約認出是嘉柔那一段纖弱背影,不為別的,正因嘉柔極愛迷迭香的香囊,置於袖間,馥郁綿延。他轉了轉燈柄,看她片刻,只是仰著頸子抱膝望月而已,桓行簡輕步走來,直接一撩袍子坐在了她身旁,望向那張含愁憂傷的臉:
「病沒痊癒,這麼冷的夜你跑出來作死是麼?」
陡聞人語,嘉柔嚇得身子一顫,幾要栽倒,被桓行簡一把穩穩攬住,兩人衣裳皆被夜色浸得冰涼,觸於掌心,他索性丟開燈籠手搭在她膝窩,把人抄起。
嘉柔不敢出聲,只亂打亂踢,指甲從他臉上颳了過去,一道紅痕立刻在白皙的臉上凸顯。桓行簡微慍,頭一偏緊緊勒住她的腰肢,低聲威脅:「你再動,我把你扔水裡信不信,明天一早看你是不是就漂在了上頭泡得發脹變形,讓你姨丈自涼州五百里加急過來領屍。」
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踩過草叢,石子路不平,他似乎晃了一晃作出真要扔她的架勢,嘉柔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到底是小姑娘,下意識把桓行簡脖子緊緊一摟,哀求說:
「不,不要!」
第16章 愁風月(4)
麵皮微痛,她那道指甲也不知是下了多重的手,人卻輕盈,抱在懷裡像一道淡墨輕嵐,見她這麼怯怯的真被喝住,桓行簡一陣悶笑:「你不是挺能耐?」
成年男子溫熱的氣息,直拂臉面,嘉柔一想到那個雨夜被他那樣不堪對待,惶惶如鹿,人在他懷中眸子凝滯,身子也僵了。
「別這麼怕我,」他往她頸子裡一蹭,手緊了兩分,少女的味道乾淨、清嫩,「喜歡迷迭香?來年園子裡給你多種上些。」
話說著,把人抱到嶙峋的假山石附近,不說鬆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嚴絲合縫成一處。
嘉柔既怕且羞,人緊張地沒了邊際,無知無覺中,桓行簡的唇忽然找了上來,吻住自己,她一下哭了眼淚迸出,濕漉漉的,順著臉頰往脖子裡淌去。
熱淚弄得桓行簡好不煩躁,故意顛她一下:「你再哭,是不是想把人都引來看你我在這私會?」
嘉柔強力忍著,腦袋搖得猶如風中殘葉,嗚咽說:「沒有,我要回涼州。」
桓行簡微微壓下聲音,一轉頭,在她耳畔那逗笑:「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哪兒都去不成也不必去,住下來,這日後就是你的家。」
「我不,」嘉柔心裡酸急,一雙手早從他肩頸那鬆弛下來,在他胸前一抵,「你表里不一,一點也不磊落,我不要跟你這樣的人同住一處!」
這人壞透了,嘉柔只知道姨丈是馬上英雄,父親是蕭然名士,而夏侯家的兄長則為仁清君子……唯獨桓行簡,讓她迷惘對此人全然是痛惡了。
桓行簡聽得發笑:「說的好,不過,日後有的叫你領教什麼是表里不一。」說完,不意手猛地一松,嘉柔直接摔到了草叢裡,輕呼乍斷,自己已經捂緊了嘴巴唯恐泄出被人聽到,她這會頗機靈,忍痛爬起身,抬腳就要跑,被人從身後一撈,重新攬到胸口,手指一伸,按在嘉柔冰涼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