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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你李姊姊病一段時日了,總不見好,皆由我親自照料,又有禁衛軍的事情要忙,不瞞你說,這段時日我當真是焦頭爛額。柔兒,先去桓府吧,見見清商,大都督帶著子元去了遼東,她一個人在家不過教導女兒,早等著你來。」
嘉柔怔了怔,隱約聽見後院悠悠蕩蕩傳出飄渺笛聲,聲音幾多繾綣,又幾多寥落,猜出大概是李閏情。要說識樂,當年在夏侯府里住正是她教的自己。
想到這,嘉柔只是溫順地點了點頭。
夏侯至已經起了身,分明也是聽到了笛聲,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放心,你家裡將你託付給我,我自會給你定一門於你有益的親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周四早八,上榜後時間統一為早八,老時間。
第8章 一捧露(8)
在夏侯府里用過飯,夏侯至給嘉柔帶上許多紙,珍貴難得:有密香樹皮做的密香紙,紋如魚子,味香而堅韌;光滑如絲綢的蠶繭紙;炎溪古藤作的紙。又有李閏情好時閒來無事做出的各色箋:
碧雲春樹箋、團花箋、冰玉箋、杏紅箋、松花箋等不一而足。
「你李姊姊特意囑咐我,要送這些給你,等她有精神了,還想請你講西涼見聞給她聽。」夏侯至看嘉柔密茸茸睫毛下一雙眼似幼獸般,心中憐愛,卻又覺棘手,以她品貌,堪配洛陽任何一個高姓子弟。
可論家世,恐怕是沒有人願意的。高不成,低不就,夏侯至在嘉柔來之前已經想到,等見了嘉柔,看她出落至此,更覺難辦。
嘉柔不知他在打量自己時,心思百轉千回,正要說話,夏侯至收回目光轉而去吩咐她帶來的一行人若干事。
馬車前頭坐著一臉沉默很少話的明月奴,身旁,則是很愛嘮叨的崔娘。夏侯至把這一路護送嘉柔來洛陽的扈從先安排到館舍,翌日便可回涼州去。
從涼州到遼東,再至洛陽,幾千里路行下來,和這些人並沒有幾句話說。嘉柔聽聞人要走了,一顆心,忽的像被什麼攥了一把,微微啟唇想道一句爾等珍重卻又不肯出口,只倔強地目送人去了,自己才上車。
那模樣,又分明像誰家受了委屈不吭聲的小娘子。夏侯至看在眼中,神色淡然:「以往你在我家裡,我如何對清商,就如何對的你,以後也是,不會變。」
此話不虛,他父親權重一時,壯年早逝。再後來,母親也故去,那是一個極有風骨無論如何也能維持優雅姿態的女人。整座府邸里,長姊嫁人,只剩他和妹妹相依為命,嘉柔一來,不過是多一個飄零幼女他一併愛護撫養罷了。
嘉柔兩隻翩然的眼,頓時凝住了,因崔娘還在身邊那些貼心的話不好意思大喇喇跟夏侯至說出來,只是對他粲然一笑。
桓睦封舞陽侯,府邸在延年裡,馬車再往北走即是。嘉柔倦倦的,有些睡意,腦子昏沉間聽到鞭子響在頭頂似的,崔娘撼了她兩下,那軟熱的口氣緊跟來到耳朵畔:
「柔兒,領路的說舞陽侯府到了。」
得了兄長的音信,夏侯妙知道嘉柔要來,命人來迎接。舞陽侯府對稱布局,迴廊包繞,廳堂之間互通有無。嘉柔頭一次來遠不像進夏侯府那樣熟絡,只知道跟著下人繞過花園,走進甬道,院子裡窗檻疏朗,前梧後竹,又置有青松,望上去猶如怪蟒張牙。
等出月洞門,猛地抬首看到了一人,嘉柔一踟躕,早被對方看的一清二楚。
「姊姊!」她認出廊下沉靜立著的夏侯妙,驚喜奔了過去。
夏侯妙像她這個年紀時便是格外寂靜的女孩子,沉沉的,仿佛身體裡被什麼定住。如今做了母親,那份靜,幾乎變作了枯靜。
「柔兒,我要認不出你了。」夏侯妙手撫上嘉柔一把涼滑黑順的長髮,水般淌下,有些恍惚地說,「洛陽城裡,去哪找一個好郎君來配你?」
四年前,夏侯府里的人都說這個小姑娘長大了,無人能及,果然不假。
嘉柔聞到姊姊身上熟悉的熏衣味道,又聽這話,兩頰頓時緋紅,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把她攔腰一抱,埋她懷中,這才嬌嬌地說:「我不嫁人,我還要跟以前那樣跟姊姊和兄長住一起。」
看得旁邊婢女們先是吃了一驚,隨後掩住嘴樂了:舞陽侯府里不曾見過這樣嬌里嬌氣的女郎,那位小小的女公子也不曾如此粘人呀。
夏侯妙無可奈何一笑,牽住她,在風動鐵馬聲里把人領到收拾好的住處來。此時,夕陽在山,紫綠萬狀,園子裡雪白的一叢木槿在餘輝中微微搖曳,嘉柔順手掐了一朵,到了屋裡,繞過山水屏風,見書几上設筆墨紙硯、香合、熏爐之屬,旁側又別設小石几一具,以置茗甌茶具,雅致非常。
面南的窗戶底下橫著一美人榻,榻後且留半室,並不住人,只用來置放箱奩、衣架、熏籠等物件。
再去看繡床,被四扇屏風圍將起來,上有白鶴青天,正欲震翅高飛,連綿出一派神骨俱清的意境,別有江湖之趣,盡洗軟紅塵土。嘉柔無暇欣賞,只覺渾身憊懶,往睡帳里一躺,整個身子頓時陷入了錦繡堆中。
「我累了,姊姊。」嘴裡話已經不清楚,含含糊糊的,崔娘在旁邊看她沒了個拘束的模樣,怕被人看輕,忙要拉她,夏侯妙攔住了:
「讓她先睡吧,沐浴吃飯晚些不遲。」
可這一睡,極是沉酣,鬢邊壓住一朵豐碩木槿,盈白如玉的腕子壓在繡褥里,落出了淺淡的花紋印子。等人再醒來,沐浴更衣,那股惺忪慵懶勁兒散完,水嫩眉眼流轉間則是一股清新活潑的明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