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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2:55 作者: 蔡某人
緊要關頭,沒射著楊樂賠了胡遵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更何況桓行簡第一次出征,就折損大都督一員大將……石苞鼻頭沁汗,韁繩扯得死緊,桓行簡不予理會,唇角微翹,一雙眼睛卻是極冷極冷的。
整整四年,他蟄居桓府不出,外頭宦海沉沉浮浮人事多變,自己成無用一閒人,在那錦繡洛陽城裡匍匐在高牆大院之下。少年人眉眼日漸開闊,再登天子堂,回首仿佛已是百年身。
兩腿夾緊馬腹,人沉穩似水,桓行簡從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勾弦拉弓,一放手,隨之而來骨哨般的聲音破空而起,冷淩淩地擦著胡遵耳畔過去,楊樂不提防如此混戰中有人用箭,只覺面門一痛,身子晃了兩晃悶叫出來。
胡遵聽到聲響,心裡大驚,這才堪堪反應過來:鳴鏑箭啊!
也就這一剎間,桓行簡飛馳而來射出第二箭,箭頭破甲,橫鑽楊樂左頸肩甲,又從右頸而出,一股熱血噴薄而出,飛濺如花,人旋即從馬上栽落。
看的胡遵目瞪口呆,一扭頭,桓行簡已行至身旁,將腰間短刀解下,丟給一人:「割他首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捧場,今日男主上線,慢慢等,反正男女主要相遇的。
第3章 一捧露(3)
那小兵得了准信兒,一躍而下,扶住楊樂的肩頭,將頭割下,歡天喜地要奉予桓行簡,見他眼風一打,十分靈巧地轉了個圈兒送到胡遵眼皮子底下:
「將軍!」
群龍無首,方寸大亂,胡遵心下明白首山這戰打不了多久。瞥一眼血淋淋的人頭,人粗心不粗,略略一頓,笑說:「郎君這是有百步穿楊之技,應居頭功!」
桓行簡微微搖首,不置可否。他這個人,瞳仁黑亮如鑽,眼含笑意也猶帶三分冷峭,仿佛水銀劃出,自有威重,就此一拍馬再入陣把個長槊舞得熟極而流。看他身影,胡遵意味深長,旁邊裨將一旁猶猶豫豫湊近了問:
「將軍,您看郎君這是什麼意思……」
「郎君日後功名定不在我輩之下!」胡遵雖對他擅自冒險出箭心頗有微詞,想起來,一陣後怕,但思量這年輕人膽子夠大,心思也夠狠密。目光一轉,首級血糊糊的面上生生訂死了一枝利箭,箭翎淹得透頂。
後頭搖旗鼓譟,公孫輸聽聞大將楊樂被射殺於馬下,首級都割了去,連連頓足,又見魏軍士氣正濃,忙整合三軍,往襄平城裡退。
這麼一路疾行,返奔城門,馬蹄聲隆隆過了吊橋,當即一收,關了城門,就此不出。
看眼前局勢,胡遵立刻跟隨後而來的毋純討主意,請求攻城。毋純不急著回應,目光一掃,落到正往回慢慢撤來桓行簡身上,見他清俊一張臉上濺了幾點子紅,問說:
「子元,依你看,當下是否該趁勝追擊?」
日頭明晃晃的照人,桓行簡後背濕透,長睫上也布了層霧蒙蒙的汗意,他勒住韁繩,胯.下駿馬原地打了幾個轉,目光朝女牆上一凝:
「襄平本是其巢窟,但公孫輸意在拿遼隧圍塹困耗我軍,如不出錯,我猜他們的糧草當分了不少去遼隧。大都督用疑兵之計,公孫輸沒有時間轉移遼隧的糧草,襄平城他撐不了太久的。」
「子元的意思是圍城?」
桓行簡一笑,持鞭遙遙一指,那份貴公子的清傲從容乍泄幾分:「城牆上有長弓大弩、滾滾擂石等著我軍,此刻強攻,不過平白犧牲兵丁。再者,此時急攻敵軍尚未全部進城,便是攻城,也該先請示大都督,召集諸將共商大計。」
烈日當空,一絲涼風也無,從他們這個角度眺望過去,襄平城宛如一頭沉默巨獸,牆頭旗幟不動,卻被五月的日頭打的色艷如許。桓行簡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汗水愈濃,可話說完,一雙眼冷冷的,絕無動容。
毋純在他臉上端詳片刻,意味深長,繼而笑了笑:「好,我這就回去請示大都督。」
人一走,石苞方湊上來試探性看桓行簡:「毋將軍這回做副將,依小人看,怕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大將軍的意思。」
先帝薨逝前,擇選輔政託孤之人,大將軍是首輔,桓睦雖資歷聲望遠勝大將軍,不過次輔。桓行簡一雙眼睛依舊望著襄平城,嘴角微揚,卻是連聲冷哼都不出,森峻眼風掃來,石苞那張黑臉一紅知道自己多嘴,於是噤聲了。
等人頭送到中軍大帳,諸將得知並非被胡遵斬殺馬下,而是死於桓行簡箭下,紛紛向大都督道賀。
桓睦置之不理,只用刀尖挑了挑燈芯,帳內倏地一亮,人並不表態,倒鬧得一眾人尬著臉,再瞄桓行簡,那張臉分明更是毫無情緒,長眉深目,隱隱的光華全都壓在了深處。
好在,燈下輿圖一展,眾人圍攏過來很快商討起攻城大計來了:首山大捷,襄平指日可待。一時間,嘴皮子都格外順溜。
這已不是難事,諸將興奮,有說有笑地出大帳。時令到了,夜間也夾雜著道不明的熱氣,只這偌大的兵營,幾萬人馬,肅整萬分,四下寂然唯獨天上一泓清月灑下薄薄銀輝。
桓行簡一人獨坐帳前,篝火嗶剝,不遠處有幾個偏將圍坐低聲交談,忽然,隱約笑聲順風而來。
原來,公孫輸家中有五個女兒,據聞姿色不淺,襄平城又承平五十載不似中原混戰,人丁興旺,城裡不知多少正是好年紀的女郎人.妻,屆時論功行賞,實在是一樁美事。將士在外,又有多少是血氣方剛的年歲,葷話自然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