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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51:42 作者: 不見三秋
王府主院,睿王書房裡。睿王自書案捲軸中抽出一卷,鋪於桌面,摩挲著畫軸兩側陳舊的紋路。
「王爺,王府並非清靜之地,陳老此時將陳小姐送至王府,可是有甚麼打算?」李默站在案前,此刻的他比在外人面前更多了份恭敬。
「並無打算,託孤罷了。」睿王緩緩打開畫軸,一位宮裝麗人映入眼帘,眉眼含笑。
「那位開始懷疑了?要對陳老下手?」李默一驚,再看睿王還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又安下了心。
「懷疑從來就有,不然也不會如此支持本王的胡鬧舉動,陳凝兮入府正合他心意。陳老如何想不重要,總歸不會是壞事。」睿王虛撫著畫上的麗人,手指攏起,瞧著空隙里的黛眉明目,忽而皺起了眉頭。
今日細看那陳凝兮,眉眼神態竟與畫裡人有幾分相像,這陳老葫蘆里到底賣的甚麼藥。
「李默,派人保護好別院,不要讓那位的人發覺。」
「是!」
同一時刻的御書房裡,御案上靜靜躺著一幅畫像。畫上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著別樣的風情。雖說裝飾有別,姿態更顯嫵媚,面目卻與睿王府書房裡畫軸上的美人別無二致。
皇帝李乾雙目凝視著畫上美人,沒有平日裡的威嚴,眼裡透出的神色複雜而深刻,愛戀、惋惜、懷念皆而有之。
「蓮兒,朕告訴你個好消息。你的寶貝兒子長大了,看上了陳老的孫女,不日就要完婚了。他們年歲相仿,正是我們當初相見時的年紀。你可歡喜?」
已不再年輕的皇帝,雙手虛撫著美人的凝脂臉龐,眼神變得飄遠,仿似透過畫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仲春時節。外出遊獵的皇子遇見了出府祈福的小姐。彼時,美人回眸,一眼入心,再難忘懷。
突然,仿佛看到了什麼令人不堪的畫面,李乾的眼神慢慢被痛恨淹沒:「你是想讓他們琴瑟和鳴白首一生呢,還是如你我這般,受盡諸般折磨,生離死別?」虛撫著畫像的手猛地攥緊,美人在五指下開始扭曲變形。
「賤人,回朕的話!你想讓朕如何待他們?回話……!」隨著這一聲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而絕望的怒吼,褶皺成團的畫軸被擲出,撞上了門扉,跌落至御書房門檻內側。
「皇上,息怒啊!傷了身子可不值當!」侍候在外的蔡公公聞聲小跑進御書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勸道。
蔡公公蔡恆原是李乾母妃先皇貴妃身邊伺候的小太監,貴妃薨後,便留在了李乾身邊,貼身服侍,李乾登基後擢升他為皇宮總管。是以,若問何人最知曉皇帝的心思,最能在皇帝震怒時勸解,唯有蔡公公。
李乾看向蔡公公,雙目赤紅,喘息粗重。
蔡公公膝行至褶皺畫像前,雙手捧起,又膝行至御案前,將畫像奉上:「皇上,奴才瞧那陳凝兮,眉眼神態頗似蓮妃娘娘。」
帝王情緒,外露也不過一瞬。李乾鬆開攥緊的手指,面目開始舒展,眼神恢復平靜威嚴。「哦?你可是懷疑什麼?」
「奴才不敢有疑,只陳凝兮面貌雖不似娘娘雍容雅致,給奴才的感覺卻頗似娘娘。」
「人有相類罷了。當年之事俱都清晰,蓮妃死於難產,一屍兩命。倘若她真是蓮妃的血脈,陳老就算抗旨也不會讓她進睿王府的,否則,兄妹□□,豈非亂了綱常。」
李乾慢慢撫平畫軸的褶皺,眉頭卻漸漸皺起,看向蔡公公,命令道:「讓人繼續盯著睿王府,再查查陳老和陳凝兮。」
蔡公公叩首道:「奴才遵旨!」
雖說謎團重重,前景不明,在睿王府別院的第一夜,陳凝兮卻也睡得安穩。
朝食畢,歇於別院西側屋子的方嬤嬤便至主屋,開始教導事宜。
「天乾皇朝開國以來,至今三百餘年,律法清明,待民寬和,女子也不似別朝那般受諸多約束。內可議事於父兄,出可行事於外男。然,綱常倫理,人心品性,民眾尚百般琢磨,況皇室命婦。故今日之於你,不求精於女工,博於常識,只願行事端莊,有禮有節,襯得起皇家的稱號。」
方嬤嬤執師禮立於上首,先是講解了皇朝開朝來禮制的形成和變遷,皇室族譜,而後才開始禮儀的教授。
「請小姐移步室外,隨老身練習走步和身姿。」語畢,方嬤嬤雙手交橫放至腹部,左手手心疊於右手手背,背脊挺直,目視前方,繡著宮紋的下擺隨著腳步輕移,上下浮動,端的是別樣的高貴典雅。
陳凝兮雖自小長於醫館,疏於閨閣女兒之事,然,醫者氣度,本就令人心悅信服。再者,其身姿婀娜,骨肉勻婷,面帶柔笑時更是矜持。遂,蓮步輕移,仿似上仙,縹緲不食人間煙火,遠甚於一般宮中妃嬪。
見此,方嬤嬤面中帶笑,神色卻十分複雜。許多年前,她也替皇家如此教導過一位妙齡女子,那女子容貌盛於陳凝兮許多,入宮後深得帝寵。然,古往今來,紅顏多薄命,一朝宮變,死於非命。
今日觀陳凝兮,不過十六,卻氣度天成,雖非入宮,然這睿王府也不比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遜色,是福是禍,端看造化。
待陳凝兮來回練習了幾遍,已是挑不出任何錯漏,方嬤嬤便將教導轉向了其餘事項。
這一項項下來,陳凝兮學得毫不費力,不似初學者,反似重拾那刻入骨髓經久未用的學問,得心應手。言行舉止,端的是風雅無限,令人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