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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49:01 作者: 姒良
    然而作為最大的功臣,蔚將軍卻自貶為罪,下了鐵牢,不日押解歸京。

    眾皆譁然。

    安樂也譁然。

    蔚將軍所書的罪己折,八七八糟的罪名羅列了一大堆。

    太長,不看。

    安樂一合摺子,丟去一旁,沖雋霄勾了勾手:幫我辦件事吧。

    雋霄大驚:「我何德何能,可以幫得了你。」

    安樂鼓勵他:「你可以的。」

    雋霄搖頭:「我不行。」

    安樂批評他:「你要有自信心。」

    雋霄妥協:「好吧,你要我幹啥?」

    安樂說:「傳朕指令,蔚將軍殺敵有功,功過相抵,朕恕其無罪。現西北邊境事了,望將軍早日歸來,朕設宴相慶。另外,西北地區減賦三年,共賀將軍之功。」

    雋霄打斷安樂的話:「我不行。」

    安樂問:「西北雖然偏遠,但道路也算順暢,你騎馬趕路,三日內可達。」

    雋霄說:「不是路遠,是你的話太長了,我記不住。」

    安樂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無妨,待席鴻擬好聖旨,你一同帶去。」她還體貼地從小金庫里支出一部分錢,付給雋霄做跑腿費。

    雋霄把輕功技能加滿,穿梭於行。

    日以繼夜,夜以繼日。

    一個人,兩條腿,勤勤懇懇跑了兩天,跑得幾近神志不清,老是幻聽身後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待他終於趕至西北邊境,遙遙望見城牆上迎風飄揚的夏朝軍旗,一摸胸口,心裡一涼:他把聖旨弄丟了。

    失魂落魄地在城牆根蹲了半晌,雋霄已經把他只能在荒土沙漠,隱姓埋名生活的下半輩子安排好了,一雙同樣風塵僕僕的鞋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暗衛沉默地把聖旨遞給雋霄:「您忘記帶這個,皇上托我給您送過來。」

    雋霄顫抖地伸出雙手。

    暗衛實在沒忍住,又道:「您跑得實在太快,我追您一路,期間多次用千里傳音喊您名字,您也沒聽到。」

    雋霄最擅長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故作不在意地說:「真沒聽見。」

    他休息了一會兒,手持聖旨,進了蔚家軍營。

    大將軍被下了獄,主事之任便落在了副官身上。雋霄就見一個一米九幾的壯漢,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一拱手,恰逢一陣狂風斜裹黃沙,迎面吹來,瞬間迷了他的眼。

    雋霄:……

    雋霄面上不為所動,宣讀聖旨時,起首的「奉天承運,皇帝召曰」被他拉長了慢吞吞的語調,念得慢條斯理。他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微迷著眼,透過細窄的眼縫,努力辨認那些詰屈聱牙的文言文。讀到「朕恕其無罪」時,突然一陣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把他打斷了。

    長久以來一直懸掛的心終於落地,副官按耐不住激動地心情,哐哐磕了頭,再次高呼吾皇萬歲。

    身邊的人狂扯他胳膊:打斷朝廷命官宣讀聖旨,可是死罪!幾個大老爺們心驚膽顫地去看雋霄,一抬頭,卻見他眼中也動情地掛著兩行眼淚。

    幾位將官心中不由感慨:蔚將軍一心為國,末了落得鋃鐺入獄的下場,他們心中本是不忿的。但今日見到當今聖上仁者心善,免去將軍的罪責,而聖上身邊的輔臣亦是體察民情的好官,能夠理解並無視副官的冒犯。新帝果真是「聖仁之心,聖人之德」的典範!

    安樂:不,我不是,莫挨老子。

    雋霄趁著副官打斷他的功夫,狠狠掐了自己兩把,成功流下兩行熱淚,把眼中的沙子沖刷出來,舒服了許多。他順利讀完聖旨,便迫不及待地問:「蔚將軍所在何處?」

    「這……將軍……」副官猶疑。

    雋霄瞭然,道:「尚在獄中?那更好了……啊,不,我是說,儘快接將軍出來,好生修養罷。」他實在想知道,那個被安樂時常掛在嘴邊,所謂上京城首屈一指的名門子弟,是個何等人物。

    蔚將軍所在的,是軍中關押奸細、叛賊的地牢。

    狹窄、僅供兩人並肩行走的台階,地面爬滿因年歲久遠而肆意生長的青苔。愈向下走,布置的照明火炬的光線越弱,陰森冰冷的環境中,隱隱泛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將軍是個狠人。」雋霄嘀咕,他左右打量一番,最後選擇站在地牢中唯一一處涉及三把火炬照明的區域。

    獄卒開了鎖,幾位將官一同衝進牢內,欣喜地通稟:「皇上恕我們無罪!」副官將聖旨恭謹地遞予蔚將軍,而蔚將軍的眼神,卻是鎖定了不遠處的陌生人。

    雋霄倚著牆,淡定地沖他一笑。地牢中的光芒微弱,但絲毫不掩他出色的樣貌。風輕雲淡,疏影不沾,一派的灑脫而自在。

    副官解釋:「這是朝中來的雋大人。」他並不清楚雋霄的職位,只能含糊帶過。

    蔚將軍雖身穿囚服,但並未有任何羞愧之意,神色坦然地拱手稱道:「見過雋大人。」

    雋霄回敬:「久聞蔚將軍的大名。」

    兩人彼此探究的視線交匯一瞬,又各自收回。由副官在中間作導,兩人又簡略地客套了幾句,氣氛倒也算一派祥和。

    軍營中一切從簡,短暫的接風宴後,雋霄被安排到了蔚將軍隔壁的住處。

    他始一坐定,當即奮筆疾書給安樂寫信:你們的婚事我不同意!那個蔚什麼將軍印堂發黑,一看便是氣運不佳的倒霉相;下唇窄而薄,一看便是薄情寡義之人;不過他的相貌確實英俊,要不是我挑了個採光好的地方,矜持住,就要被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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