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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48:51 作者: 余塘
    「面都沒見過,何談喜歡。」簫清羽火氣無處撒,但對大小姐的口吻尚算克制。他知道她也是不情願的,不能對她發火。

    秦蓁枕著一條手臂,杏眼眼角微挑:「那就是對我不滿了?」

    簫清羽本不欲說傷人的話,想到她是要陪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忍不住挑刺:「你會耕田嗎,能挑水嗎,那雙手幹過粗活嗎。」

    鄉村里談到那些新媳婦,都是攀比誰幹活強,能生兒子。他看嬌小姐一樣都不達標。要是以後洗件衣裳都不會,村里人該怎麼笑話他。

    秦蓁暗翻白眼,你不如去娶一頭牲口。

    不過他的不喜正合了她的意。略去心中的腹誹,秦蓁從禮服廣袖中掏出一封她親筆寫的和離書,誠摯道:「簫清羽,無論如何這件事是秦家的不對,連累到你。我不會纏著你不放的,這一封和離書在你進屋之前我已經寫好了。不過我想請求你件事,現在和離的話村里人會對我議論紛紜,讓我沒法在雲山村立足。等我先在這安家一段時間,賺夠了錢,屆時會連在這生活的費用一起付給你。行嗎。」

    簫清羽萬沒想到,有女子敢提出主動和離!看來人家也瞧不上他這個農夫,才如此決絕。

    和離就和離吧,嬌小姐除了好看一無是處,怎麼過一輩子。

    但不是現在和離,剛成婚就把人趕出去,大小姐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小丫頭腦子倒很靈光,換作村里那些姑娘早就哭天喊地、不知所措了。

    操辦了一天的婚事,簫清羽有些倦怠,不欲再多問,答應之後,考慮到屋裡只有一張床,看著拔步床乾瞪眼。既然都覺得這樁婚事是場鬧劇,他們就是各不相干的人,怎麼能睡一張床?

    「你睡床,我睡地上。」簫清羽大步走向壁櫃,去取另外一床薄棉被。

    這也是用來撐場面的,大娘說一間屋用不了兩床被子,沒準備有多餘的。

    秦蓁說不:「我是客,怎麼能把主人趕到地上去。一兩日還好,長期了可不行,叫我怎麼睡得安穩。」

    女子溫婉懂事的聲音令簫清羽憋了一天的悶氣舒緩了些。簫清羽皺眉,口氣很輕的道:「那怎麼,我還能讓你一個女人睡地上嗎。」

    秦蓁盈盈一笑:「你真是個好人,那我就更不願占便宜了。不如我們比一比,誰贏了誰睡床,這樣就不用你推我讓的了。」秦蓁轉了轉漆黑的眼珠,打量房中能用的東西。

    簫清羽被誇得有些飄,城裡人太會說話了。

    牆角邊站放了幾支箭筒,裡面插滿了箭羽,想必簫清羽平時愛好打獵。秦蓁眼前一亮,走過去,拿起這個跟投壺異曲同工的玩意:「就這個吧,投壺玩過嗎?站到兩到三丈遠的距離,誰投進壺裡的箭多,誰就睡上面。」

    簫清羽走過去看,無語道:「你那細胳膊,跟我比這個?」

    這男人三句話兩句都在嫌棄她,秦蓁鼓嘴,挽起了垂落的嫁衣袖口:「就這個。休要瞧不起人,待會睡地板可別說我欺負東道主。」

    簫清羽不欲多爭。他拿來燒了一截的木炭,在地面畫了兩條界限,兩炭線之間相隔兩丈余遠,一端是一支佇立的空箭筒,另一端站著比試的兩個人。

    「簫清羽,你沒使勁兒,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力氣大行了吧,沒見過你這麼力氣大的姑娘。」

    「投射得太遠了,你故意的。」

    「你就乖乖睡上面吧。」

    「不行了,手好酸。」

    ……

    趴在屋門口聽壁腳的兩位老人,掩嘴樂著回屋了。孫兒整日不是種田就是打獵,加上今兒一整天都沉著個臉,他們害怕洞房進行不順利,披衣起床過來聽門,沒想到動靜鬧得挺大。

    秦蓁漸漸體力不支,被讓著,玩下去沒意思,就結束了遊戲。一刻多鐘時間,簫清羽投進了五根木箭,她七根。最後,秦蓁將滿地亂箭的場地收拾乾淨,去了床邊坐下,解頭上繁瑣的首飾。簫清羽走到桌邊要吹燈,忽然看見了那封和離書。他看了會,面露出一陣古怪神色。他看了會便將和離書摺疊好,塞進家裡人不會來翻的箭筒里。

    上下挾裹著一層單薄被子睡覺,簫清羽攏著被子,腦海中浮現大小姐跟書法家一樣娟秀柔美的字跡。大小姐定然對琴棋書畫更在行,為什麼要跟他比投壺?不過要是真比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他又該怎麼辦,他一個字都不識得。

    清冷的月光斜照進拔步床頭,簫清羽側著身,仰望著床頭隆起的身影,心中對成婚的感覺茫然。就多了一個人而已,好像沒什麼不同。

    他閉上眼睛,還是想想明天該干哪些農活吧。

    怕家裡人知道他們的尷尬關係,即使秦蓁不是秦瑟的問題要說,但決定和離的事過於駭然,兩人都沒打算說。於是中間沒提議拉簾,惹人懷疑。簫清羽是個粗漢沒在意這些,只秦瑟怕被人瞧見凌亂的起床模樣,一早提前醒了。

    秦蓁摸著黑,躡手輕腳的穿戴好衣裳,就靜靜坐在床頭,只等男人醒來,一塊去給長輩敬茶。

    第2章

    昨晚屋裡光線暗,又礙於女子的矜持,秦蓁不曾好好打量過這個男人,模糊的覺得他身姿精壯挺拔,投壺和鋪棉被的動作很利索,那是一種骨子裡透出的靈動勁兒,不像府里的下人,跟木偶一樣。

    晨光熹微,秦蓁坐在床頭等候了片刻,見男人遲遲不醒,探究的目光就慢慢移了過去。眉骨清逸的男人挾裹在灰撲撲的打丁棉被裡,仿若一支精緻的玉雕放在了劣跡斑斑的鏽缸里。有棱分明的線條沿著下頷到脖頸延伸到起伏的胸膛,呼吸輕淺。隨意橫著的手臂,都讓人感到骨骼里一種朝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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