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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36:12 作者: 蔣勝男
    張羽綸禱告完畢,睜開眼看到了神父,那神父連忙遞過毛巾:「我的孩子,你得立刻換一件乾的衣服,喝下這杯咖啡。雖然你非常有誠心,呃——但是我想上帝也不願意他的信徒在禱告時發生重感冒的。」

    張羽綸只好聽從這位很具叨嘮大媽相的神父吩咐,脫了襯衣披上浴巾,用干毛巾擦乾頭髮,然後喝下那杯滾燙的速溶咖啡。

    等他喝下這杯滾燙的咖啡,身體的系統反應也恢復了,他連著狠狠打上四五個噴嚏,然後坐在了神父面前。

    神父很慈祥地看著他:「孩子,你一定有了非常為難的事,才會在下著大雨的時候還來尋找主的幫助。」

    張羽綸手中捧著第二杯熱咖啡,說:「是的,神父。我……我犯了一個大錯,我在婚姻期間,和別的女人發生了關係,儘管那只是一個意外——不,對著上帝我得承認,我一直認為這不是我的錯誤,可是看到我妻子的痛苦時,我才發現,我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在某一刻我的心的確是背棄了神的旨意……」他的臉皺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

    神父看著他,雖然眼前的人也有三十多歲了,可卻還有一雙很坦誠的眼睛,能夠這麼坦率地把自身遇到的問題,以及自己的錯誤說出來,這是上帝的羔羊,沒有墮入撒旦的深淵。

    作為專業的神父,自然也是有專業的態度,他帶著和藹的微笑,劃了一個十字,以沉穩的口氣說:「是的孩子,你錯了。聖經上說:『你要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你的錯誤和痛苦,在於你沒有守住你的心,所以帶給你自己和你的家庭以痛苦。但是,主也知道,世人皆會犯錯,我們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華使我們眾人的罪孽都歸在他身上。所以你只要在主的面前真心懺悔你的罪過,就可以得到主的寬恕,得到救贖。」他閉目禱念:「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他使我的靈魂甦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張羽綸也跟著閉目同念,過了一會兒,他覺得好多了,可是,卻猶豫地說:「但是我的妻子依舊痛苦,我如何得到耶和華的幫助,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神父說:「你放心,孩子,耶和華靠近傷心的人,拯救靈性痛悔的人。你把你妻子帶來,在耶和華的面前,痛苦的心靈將得到淨化。」

    張羽綸有些煩惱,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的妻子並不信奉主。」曉嵐的父母是無神論者,曉嵐在婚前也是,在婚後經常陪著婆婆去寺廟,馬馬虎虎算半個佛家信徒。

    如果是西方的神父聽了這話肯定得說,她的痛苦是因為她不信主等等,可是本土產的神父顯然圓滑得多,聽了此言先在胸口劃個十字念一聲主,然後還安慰張羽綸道:「不必擔心我的孩子,不管怎麼樣的信仰,只要能安慰她的靈魂就好。但是,最終有一天她會明白,只有皈歸了耶和華,她的靈魂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安寧。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因為你無論往哪裡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

    張羽綸捧著咖啡,卻是一片迷茫,他低下頭:「神父,我不明白,我感覺得到她的痛苦,這痛苦令我倍覺傷痛,甚於她的痛,可我卻不知道如何撫平這傷口,如何用我的努力,讓她得到平靜。

    神父看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的心結未解,說:「耶和華說,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若一個肢體受苦,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受苦;若一個肢體得榮耀,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快樂。你若要以你的心體察她的心,以她的痛為你自己的痛,必能知道她的痛所在,知道如何才能讓她的心得到安寧。」

    「你若要以你的心體察她的心,以她的痛為你自己的痛,必能知道她的痛所在,知道如何才能讓她的心得到安寧。」這句話似閃電般劈中了張羽綸,他放下咖啡,也許在今天這麼多的對話中,他有所感悟,有所沉思,可是卻是此刻神父這一句話,像打開了一道門,讓他忽然間有頓悟之感。

    「謝謝你神父,」張羽綸忽然站起來,眼睛中也有了一些光亮,他轉向教堂上耶酥十字架所在的方向,恭敬地躬身劃了個十字,合什默念一會兒,拿起已經半乾的襯衫,快步跑出了教堂。

    心理醫生

    張羽綸出去以後曉嵐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坐在床上發呆了老半天,她也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而震驚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失態的時候,會這麼又哭又喊又鬧,甚至從她嘴裡的吐的話,固然令得張羽綸震驚,更是令她自己也感覺到吃驚。許多想法,直到自己衝口而出,才清楚地意識到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而之前,自己的腦海中只是混亂的意識,而沒有清楚的感知。

    直到張羽綸抱住她,她身體本能地排斥,甚至嘔吐的現象,才連她自己都驚呆了。

    她絕對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一向以理智而自傲,她一向認為自己處事冷靜,清楚明白,是不會把自己陷於莫名其妙的情緒混亂中。而現在,她卻忽然看到自己表現得比常人還失態,比常人還混亂。

    「我這是怎麼了?」江曉嵐抱緊了自己,忽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她身體裡似乎還另有一個自己,完全不在於她平時所想像的自己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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