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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36:12 作者: 蔣勝男
老爺子雖然愛好書畫,但是多年來一直自知只是一個藝術的門外漢,在他心目中畫展畫冊,那都是真正名家才能做的事,卻沒想到今日兒媳的一個建議,竟然令得他驟然心動無比,仿佛有一種看不見的誘惑向他招手,讓他這個商海縱橫的老狐狸,此時也象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一般充滿了期望和忐忑。
「曉嵐啊,你說,我真能出畫冊?」心裡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老爺子這才猶豫地問。
「爸!」曉嵐很輕鬆地說:「現在出個畫冊是很平常的事,不過,剛才咱們說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點,橫豎打牆也是動土,既然咱們要出畫冊了,乾脆也同時來個畫展,到時候畫展開幕連著畫冊首發式一起做,新聞報導也好作一點!」
老爺子狂汗中:「還、還開畫展,還要做新聞報導?曉嵐啊,這會不會太過……太過招搖了!」
張羽綸忍不住開口說:「爸,您不知道曉嵐在反著說啊——」他啊到一半就曳然而止,因為曉嵐在桌下重重地踢了他一腳。
連方菊英都忍不住問:「曉嵐啊,你是不是說真的啊,你爸開畫展,會不會被人家笑話啊!」
曉嵐嘆氣:「爸,請相信我,我跑過這麼多的書畫展,有些人書畫還不如您呢,照樣找了各種名頭去什麼地方參賽評獎,一樣能拿不少獎項來,再憑了這些獎項之類的東西,向政府要資金開畫展,出畫冊,評職稱,上等級,撈福利。憑什麼他們的東西能正而八經地炒作成名,您的作品不能?這個社會是花花轎子人抬人,您有這麼多企業家朋友,也幫過這麼多的書畫家們,您的畫展我可以保證,一定會成功的,一定會叫好的!到時候,您就直接入全國書協美協去,不用入這些地方協會了!」
老爺子已經被繞暈了,方菊英卻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作為幾十年同床共枕夫妻,她相信丈夫有商業天份,可不相信丈夫能有藝術才能。她也知道兒媳是一片孝心,無非是花錢哄老頭子喜歡罷了,但是還是忍不住想潑潑這個冷水:「老頭子啊……」
她才剛開口,曉嵐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其實曉嵐就是想借這個機會,消了老爺子再三再四把那些無聊請託推到她那裡來的心思。老爺子喜歡混書畫界,心裡卻又怯得很,別人無非當他是冤大頭,他錢掏得越快答應請託得越多,越是在這個圈子裡把自己臉上貼上「提款機」三個字。他老是把那些開畫展出畫冊看得很尊貴,素性讓他自己開一回畫展出一回畫冊,打破這層人為的牆,到時候他自己心氣足了,才是真正進入這個圈子了。
所以她看到方菊英要潑冷水的架式,就笑咪咪地問:「媽,上次配的那固元膏您應該吃完了吧?」
她這一問,方菊英便有些心虛起來。方菊英年輕時因為操勞事業,冷天裡跑貨落下了寒症,一直到冬天手足冰冷,所以連更年期也度過得折騰很多。曉嵐請了名中醫為她配了固元膏,調理了幾年下來,已經漸有好轉。
只是方菊英的性子,一向會忘記吃這些東西,然後也深知兒媳的好意不忍辜負,所以聽到兒媳問到此事,頓時有些心虛:「啊,這個嘛,我有在吃呢,還沒吃完呢……」
曉嵐笑咪咪地說:「是不是又忘記吃了?媽,您下次要再這樣,我看我得請九婆來天天監督您吃了!」最後兩句,自然是要帶點撒嬌的口氣說的。
方菊英忙道:「不用不用,我會自己注意的!」
九婆是家裡的老管家,年紀大了特別愛念叨,哪怕是方菊英一聽到九婆念叨也如孫悟空聽了緊箍咒一般,頭痛得不行。
轉眼間公婆吃完飯都起身離開了,方才多嘴被曉嵐踢了一腳的張羽綸這才開口,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江曉嵐女士,你真是夠無恥地!」
江曉嵐半點不受他的話語影響,反譏道:「張羽綸先生,沒想到你這奸商也有如此純真無邪的時候啊!」
「切,」張羽綸忍了半點終於忍無可忍:「你這個大忽悠,就恁我爸那手字畫,能開畫展嗎,能出畫冊嗎?」
江曉嵐連眉頭也不抬:「那只能說張總您對書畫界太過少見多怪,比咱爸水平更臭的一樣開畫展出畫冊,人家都沒有不好意思,您有必要操這個心嗎?」
張羽綸無言以對,只得很不甘心地添上一句:「你這個馬屁精,lackey!」
江曉嵐大樂,乾脆也用上了張羽綸的英文名字:「這是孝心,Mr亞歷克斯?張,作為半個假洋鬼子,我很遺憾您竟然不理解這種中華文化的優秀傳統,甚至打擊江曉嵐女士的熱誠,我明白這是您在嫉妒我具有您所不具備的優點,但這是非常錯誤的行為。作為您的父親,張富成先生為您創造了億萬財產,而您只要為他消費十幾萬元讓他老人家圓了一下對藝術世界的夢想,這是完全必須的、合理的。」
張羽綸悻悻地說:「總而言之,這麼丟臉的事,到時候我是不會出場的!」
江曉嵐笑咪咪地道:「只要你不怕老爺子剝了你的皮。」
張羽綸看著江曉嵐嘆了一口氣,歪著頭看了看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著,一邊還微微嘆氣。江曉嵐被他的目光看得很寒,問:「亞歷克斯?張,您在看什麼呢?」
張羽綸說:「我在看看你長得像誰?」
江曉嵐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長得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