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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36:02 作者: 香癮
柳恩煦壓在脖上的手不經意顫了顫,獲悉的真相讓她忍不住感到後怕。她身子往後靠了靠,抬手落在靈雋的勝雪白袍上,焦急確認道:「不是騙我的?」
靈雋看著小王妃染血的小手染髒了自己的寬袖,再看她一臉失落無助的模樣,原本的愧疚被疑惑取代,猶豫地「嗯」了聲:「靈雋只是不願提起曾經,並沒欺瞞王妃。」
柳恩煦的眼神徹底黯淡無光,她垂睫去看自己落下的手,心裡亂成一團,更甚至不知道此時該怎麼收場。
延康湊到窗子邊小心觀察了外面的情況,才捂著胸口又咳了幾聲,去拉靈雋的手臂,問他:「你到底走不走?」
靈雋依舊猶豫,薊王夫婦待他不薄,他實在不該這麼忘恩負義,更何況,他也期盼能過上安穩無憂的生活。
可他沒想到延康竟摸到了這裡,更沒想到他會這麼不顧一切想帶自己逃離。只因為幼年在他最需要關懷的時候,自己冒雪往他嘴邊送了一杯熱水。
而後,他和自己互換了身份,還幫自己挨了那麼多苦,又落了一身病。
他猶豫地垂眼摩挲著手掌中的細布,不論什麼時候,他仍舊欠了延康一條命,他更不能在這個時候拋下他獨自留在王府里坐享清福。
他想讓延康同他一起留下,可那是痴人說夢,他只能跟他儘快離開,趁王爺還沒回來。
他起身,深深對著柳恩煦俯身行禮:「靈雋再次多謝王妃的贖身之恩,但…延康恐怕活不久了,既然他趕來找我,我實在不該辜負他的好意。」
柳恩煦對靈雋大失所望,她挪眼去看延康,那少年雖然蒙著面,但身形和靈雋差不多。可即便他穿地厚實,也能看出他體型的單薄和虛弱。
柳恩煦臉色一沉,仔細聽著窗外的動靜,木七此刻就在樓下。
她語氣淡淡地說:「可我不認為,他能帶你活著離開。」
靈雋的劍眉緊緊蹙到一起,他俯成直角的身子略微抬起,誠懇地說:「所以,靈雋希望得到王妃的協助。」
柳恩煦只覺得心裡滿滿的不甘,她更怕看到郁昕翊眼裡的心灰意冷。可她轉念一想,若靈雋真的不是郁昕霖,郁昕翊說不定就會留下。
柳恩煦沉默,她甚至覺得這是給了留住郁昕翊難得的機會。
靈雋見柳恩煦沉默不語,心中忐忑,他同樣能聽到樓下紛亂的腳步聲,只要柳恩煦隨意一喊,那個整日恐嚇他的小中宦就會衝進來。
即便他不曾練武,可知道木七的武藝精湛。
他趁熱打鐵,央求道:「既然今日延康冒險來了,我便不能讓他白白丟了性命。延康曾在我失去鬥志的時候幫助過我,他身子變成了這樣也都是因為我,王妃寬厚,請幫幫我們。他實在禁不起大冷天裡這麼折騰。」
延康一臉慍色,想說什麼話,卻突然捂住胸口,小心翼翼地乾咳起來。
柳恩煦沒去看他,始終垂眼琢磨著自己該如何脫身,她覺得自己再拖一拖,他的身體狀況也不足以他順利離開。
柳恩煦拿出絲帕捂住了脖子上的傷口,淡淡問道:「你教我的曲子,從哪學的?」
她的注意力都在頸間的傷口上,她也不知道延康下手有多重,只覺得靠近傷口的布料透著一種濕漉漉的涼意,緊緊貼在身上。
「王妃是打算拖到王爺回來嗎?」
靈雋直起身子看了眼延康,語氣焦急。
柳恩煦倒不完全這麼想,她更想弄清楚來龍去脈,起碼能給郁昕翊留下一個線索去追。
「回答完我的問題,我就送你們走。」
靈雋看著柳恩煦的眼神中帶著質疑,加快了語速:「這是我第一次侍奉人的曲子,也是延康教的。」
柳恩煦猛地起身,瞠目結舌地轉頭看向站在身後的黑衣人,她急急追問:「身上的疤呢?!」
沒等靈雋開口,延康已扶著花架撿起了地上染血的銀劍,帶著肺音虛弱地威脅:「王妃還是說說怎麼帶我們離開吧!」
柳恩煦見他把刀尖放在了自己左肩上,才慌慌忙忙從染了血的脖間找到了拴著骨笛的紅線繩,手忙腳亂地一通翻扯,將壓在衣下的骨笛從最裡層掏出來,舉到延康眼前。
「所以,這骨笛是你的?!」
血跡斑駁的縞白色骨笛,墜在一根紅絲繩上,搖搖晃晃。
延康因疾病而感到酸澀的眼中瞬間融入一抹不知是哀是喜的異色,他伸手去抓,卻因一口氣沒提上來,隔著面罩吐了一口血。
柳恩煦沒再顧忌是不是危險,上前一步將他覆在臉上的面罩扯下,露出那張瘦削的枯榮。那本是張文質彬彬的臉,眉如漆染,鳳眼狹長,可左臉卻刺了個醒目的奴字。
柳恩煦想開口繼續問,卻見他雙腿發軟向後栽去。靈雋眼疾手快越到他身後將他牢牢扶住,就見柳恩煦指著靈雋的床榻,焦急道:「快把他扶過去!我讓人找府醫來!」
靈雋用力撐起延康的身子,他能感受到延康的奮力反抗。可惜這樣的風雪天,他拖著病體來,又受了一番刺激,才讓他徹底支撐不住。
靈雋沒有其他辦法,他不可能一個人拖著延康走,只能將希望都寄托在柳恩煦身上。
剛把延康撫上榻,他就重重跪在地上,央求:「延康因為我才變成這個樣子!為了讓我躲過一劫,才在我身上燙了個和他一樣的疤!我從沒欺騙過王妃,請王妃念在這些日子的相處,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