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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36:02 作者: 香癮
這才是琴瑟和鳴。
她垂眼,端起果酒抿了一口。
正此時,身邊突然有人來敬酒:「見過薊王妃。」
柳恩煦轉頭,只看見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正懵懵懂懂地端著酒杯等自己回應。
柳恩煦笑了笑,端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她手中的那隻:「不必多禮。你是誰家的姑娘?」
小女孩見薊王妃沒什麼架子,眼睛笑成了彎月,乖巧地應道:「我叫肖雯,是新郎官的妹妹。」
柳恩煦抬手從元玖手裡接過一個紅色的小繡包,塞給了肖雯,溫聲道:「新娘子是我表姐,以後還要拖你照顧呢。」
柳恩煦本是開了句玩笑。
沒想到肖雯認真地聽進了心裡,接過紅包,目光灼灼地點點頭:「大嫂性子好,爹娘都讚不絕口呢,王妃無須擔心。」
柳恩煦覺得肖雯人不大,主意還挺多。
她十一二歲的時候,可不懂應酬和攀迎。
於是欣慰地點點頭,抬手輕輕拍了拍她腦袋。
「哎呦,阿雯,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肖夫人穿著一身大紅,一臉緊張地跑過來。
抬手就去拿肖雯手裡的紅包。
可肖雯覺得,這是自己靠應酬換來的,沒什麼錯。
於是緊緊抱在懷裡,不肯交出去。
肖夫人扯了她兩把,肖雯一臉不高興抬步跑開了。
肖夫人這才抱歉地看向柳恩煦,忙著賠禮道歉:「小姑娘不懂事,王妃見諒。」
柳恩煦只覺得肖夫人太謹慎,不必要這麼嚴苛地對待小孩子,才說道:「不礙事,紅包是我送她的,肖夫人不必掛心。」
肖夫人的臉上展開一抹難為情的笑意,忙著道了謝,又跑開招呼賓客去了。
柳恩煦又呆了一會,剛和出來敬酒的肖啟說了兩句道喜的話。
就看見肖啟背後的方向,柳夫人半捂著臉匆匆離開了花廳。
看著母親微微的背影有些微微發顫。
柳恩煦覺得,母親像是在哭。
她忙著放下酒杯,匆匆對肖啟道了歉,跟著出了花廳。
剛走出來,她就看見柳夫人身邊多了個小侍女,看著樣子倒像是表姐身邊的丫鬟。
柳恩煦心裡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沒多想,已抬腳跟了上去。
-
花廳東側的花園裡,春條正安慰著柳夫人:「夫人別急,小姐說這也是前一陣剛發現的。姑爺說還需要保守秘密。」
柳夫人緊緊捏著帕子,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告訴心儀,我知道了。讓她費心了…」
春條頗為擔心地看著柳夫人,繼續勸慰道:「夫人保重,這件事總該往好了看,畢竟姑爺說柳大人的死因有可能會重新調查,總比蒙了冤屈強。」
柳夫人的心被刀劃出了口子似的,捂著心頭的手都在發顫。
當年夫君柳博豐作為御史中丞,被皇上派去幽州。
他走的時候,柳夫人還給他做了剛入冬的綿氅。
柳夫人記得,臨行時,他說春節前就能趕回來。
可惜,那年年夜飯做好了,柳夫人只等來了他的棺柩。
皇上當年下旨徹查柳博豐的死因,可最後查到的結果卻是他醉酒跌入了幽州城的忠烈河裡。
凍僵了身子溺斃而亡。
那時候阿芋和小初都還小。
兩個人每天都在圍著她問阿爹什麼時候回家。
她想說,阿爹回不來了。
可她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直到那年盛夏,阿芋紅著眼睛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剋死了父親才被送走。
柳夫人才終於忍不住心裡的痛,抱著小女兒哭了很久。
從那以後,小初的病更嚴重。
而阿芋,再也不掉眼淚了。
柳恩煦站在迴廊上,看著柳夫人鬢角的碎發被風拂起。
她微曲著脊背,忍耐著自己心裡不能言語的痛。
那雙顫抖地捂住胸口的手,艱難地擦掉漾在臉上的苦水。
那張蒼白的臉,讓柳恩煦想到了多年前她抱著自己淚河決堤的樣子。
「母親…」
柳恩煦聲音依舊柔軟。
輕撫過柳夫人的耳畔。
柳夫人受了驚一樣,忙背著她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
她想裝作什麼也沒發生,艱難地擠出笑來。
如今,她依舊想獨自承受。
因為,虧欠阿芋的實在太多。
可自己身子還沒轉過來,腰間就被兩隻纖細的手臂緊緊抱住。
她甚至感覺到那兩隻小手同自己一樣,微微顫抖。
「母親…你還有阿芋…」
軟綿綿的聲音里夾著太多情緒。
可柳夫人終究是連最後一點偽裝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轉過身,就像尋找避風的小港那樣抱緊了柳恩煦纖細的身子。
這些年來,她從不曾軟弱。
即便是柳博昱想方設法想將自己和小初趕出去。
但現在,她覺得累了。
她想找地方靠一靠,而此時懷裡這個小身板竟成了自己唯一的支柱。
「母親,照顧好小初,其他的事,我來做。」
柳夫人的耳邊傳來小姑娘堅定不移的聲音。
那一刻,她覺得未來的路再難走,也不會比曾經自己獨自一人更難了。
她的阿芋,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