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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33:44 作者: 初雲之初
他抬手一揮,將唐貴太妃甩開,提著韓王的衣襟,仔細打量他面孔,從眼睛眉毛,到鼻子嘴巴,越看越覺得像次子,心中的絕望憤懣也就越深。
除去三年前過世的次子之外,韓王是太上皇最喜歡的兒子,因為韓王聰明,且同自己生的相似,隱約間帶著幾分次子的影子,總叫他覺得,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沒有離去,而是換了一種方式陪伴在自己身邊。
哪知道,哪知道……
太上皇恨得心頭滴血!
皇帝登基,將他從皇位上掀下去,太上皇恨極了,但對皇帝的恨,遠沒有對次子與唐貴太妃母子的多。
被一個不親近的人背叛,跟被自己愛若珍寶的人背叛,無疑是後者更為可恨,也更加不可原諒!
長子不孝不悌,殺弟囚君;最疼愛的兒子其實早就背叛了他,還跟他的宮嬪珠胎暗結,生下孽子;最寵愛的幼子其實是孫兒,並非自己骨血……
而當年與他兄弟相稱的那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與他相隔陌路,還有的視他如仇寇。
太上皇忽然大笑起來,笑自己蠢,也笑自己這一世,笑到最後,忽然流下了眼淚。
人到了這地步,活著也是煎熬了。
這個兒子可真是狠毒,雖然不殺我,卻叫我眾叛親離,備嘗苦楚。
太上皇苦笑出聲。
早先被他踢開的那柄劍便落在不遠處,他斂起笑意,目露獰然,近前去將其撿起,拔劍出鞘之後,緩步到了唐貴太妃母子面前。
……
「聖上,」皇帝與皇太子還未回到顯德殿,便有內侍前來回話:「太上皇將唐貴太妃與韓王……殺了。」
皇帝淡淡頷首,又道:「他人呢?」
「唐貴太妃母子死後,太上皇的精氣神兒也散了,暈倒在內殿裡邊兒,太醫看過之後,說是怒火攻心,傷了根本,」那內侍低聲道:「須得好生靜養才是。」
「那便叫太醫院好生照看,」皇帝道:「替朕盡一盡孝心。」
「是,」那內侍應了一聲,略一躊躇,又道:「還有便是,章太后留在內殿,眼見太上皇將唐貴太妃母子斬殺,似乎受了些驚嚇……」
皇帝不甚在意道:「令太醫院好生救治罷。」
內侍聞言應聲,施禮之後,悄無聲息的退走了。
太極宮內走一圈兒,已然過了午時,皇帝看眼天色,道:「太子也回去用膳吧。」
皇太子應了一聲,見父親面色微沉,實在擔憂,略頓了頓,方才道:「今日之事,並非母后本意,父皇不要太過苛責她……」
皇帝眉頭微微蹙起,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往顯德殿去了。
皇太子心頭一突,躬身送他離去,原地駐足良久,終於還是長嘆一聲。
……
惹了事兒的喬大錘被高庸帶回顯德殿時,不免心虛膽怯,沿路有禁軍向她打招呼,都蔫噠噠的,沒敢回應。
高庸知道她身份,對於皇帝所說的思過,便有些拿捏不定分寸,罵幾句這種事情他是不敢做的,上手打這種更是想都不敢想。
常山王妃為什麼一直留在喬家?
不就是因為喬老夫人捨不得管教女兒,剩下的人又沒資格管教她嗎?
高庸對著喬毓瞅了會兒,心裡真是犯難。
喬毓自己倒是很自覺,進殿之後左右看看,選定位置之後,主動站到牆角兒去了。
高庸見狀微怔,不知怎麼,又湧出幾分笑意來,近前去說了聲:「委屈秦國夫人了。」
喬毓忙道:「我自作自受,內侍監快別這麼說。」
皇帝叫她來這兒思過,顯然不是跟人嗑瓜子兒聊天的,二人略微說了這麼一句,便沉默下來,對著自窗外投進來的日影出神。
喬毓老老實實的站在牆角,眼見那日影從西斜挪到了正北,又逐漸開始往東邊兒斜,卻都沒等到皇帝回來。
她昨晚喝了一肚子酒,其實沒怎麼吃東西,早晨略微吃了點兒,又急著進宮,折騰了大半日,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這會兒便覺得有點餓。
只是喬毓也有分寸,皇帝是叫她來思過的,可不是來吃飯睡覺的,她揉了揉肚子,仍舊在原地站的筆直。
喬毓的肚子咕咕叫了第三遍的時候,皇帝方才回來,高庸忙不迭迎出去,想要問句裡邊兒那位怎麼辦,卻在瞧見他神情時偃旗息鼓了。
已經過了午時,日光略微黯淡了些,樹影搖曳,散落些微陰翳。
皇帝大步進了前殿,便往書案前去落座,一眼都沒往喬毓那兒瞧,靜坐良久,方才道:「擺膳吧。」
高庸應了一聲,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一下喬毓的事兒,卻見皇帝抬頭看他,道:「朕使喚不動你了?」
高庸心下一凜,忙道了聲不敢,躬身退了出去。
內侍們很快送了午膳來,四四方方的十六個碟子,打碗蓋掀開,膳食的誘人香氣瞬間擴散出去。
內侍遞了象牙筷子過去,皇帝伸手接了,又為自己斟酒,默不作聲的用了午膳。
喬毓站在牆角,餓的前胸貼後背,皇帝用午膳的功夫,她肚子喊了三回,最後叫得嗓子啞了,就沒聲兒了。
皇帝似乎沒看見她,也沒聽見那動靜,權當沒這麼個人,餘光都沒往那兒看一眼。
喬毓雖然餓,但是不傻,見皇帝這態度,更沒臉主動開口了,跟條風乾了的鹹魚似的,在牆角站的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