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2023-10-01 00:32:27 作者: 慕吱
偌大的車道窄了三分之一,迎面而來的車打著遠光燈,燈光白皙刺眼,直戳戳地刺進她的雙眼裡,拉扯著她的鞏膜,陳清夢伸手擋住光亮,一腳快速地踩下剎車。
輪胎與剛下過雨的地面摩擦,發出冗長的聲響。
雨後落葉濕答答地黏在地上,剎車踩到底,車速慢慢地降了下來,輪胎碾壓著樹葉,在靜默無聲的初秋夜晚,連蟬鳴聲都蕩然無存。
可許星河卻在這裡。
他像是故意和她作對似的,遠光燈一直不關。
轉眼已然是八月了,就連日曆上寫著「立秋」的那兩個字都掀了許久,處暑迫在眼前。北方入秋向來比南方快一些,但北方的夏委實也沒有南方的炎熱。
夜晚的風清透湛涼,陳清夢無奈降下車窗,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面前的車油門被踩,徑直開了過來,車頭相距三四米的時候,它往右別開,兩輛車的後視鏡似乎都要碰上的親密距離。
車窗玻璃相對的一瞬,許星河乾脆利落地踩下剎車。
車子停了下來。
他把大燈關了,亮度退了大半。
兩邊的車窗都降了下來,許星河瘦削清冷的側臉漸漸清晰,他轉過頭來,目光很淡,但眼裡似乎氤氳了別的情緒:「我以為昨晚我們說好了。」
「昨晚?」陳清夢蹙眉。
許星河反問:「我們昨晚聊的很愉快不是嗎?」
昨晚的對話,確實能用愉快二字來形容的。
她不再對他豎起倒刺,平心靜氣地和他聊著這些年的生活,是重逢以來,從未有過的和諧畫面。
可「愉悅」並不能代表什麼。
陳清夢把車熄火,安全帶卡在她的鎖骨上,她不舒服的把安全帶也拔了,側著身子坐著,面對他:「我記得我們只是聊了故事,並沒有說其他的事情,不是嗎?」
「我們聊的很開心。」
「聊故事,都開心。」
換而言之,昨晚的人不是他,是任何一個人,場面也會這樣的輕鬆愉悅的。
許星河也是時候看清了,她沒有以前那麼單純好騙了,也不是說她現在複雜,只是……她沒有以前那樣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地喜歡他了。
喜歡會另一個人變得柔軟,她以前面對他的時候,溫順的要命。
現在不行了。
被追的人是她,該低頭的應該是他。
許星河甚至在想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想笑,這要如何形容?苦盡甘來?還是要用最近流行的那句話來形容----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他莫名其妙笑了出來,陳清夢不解:「你笑什麼?」
「沒什麼。」許星河說,「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你給我打電話了?」陳清夢轉身去包里翻手機,手機拿出來,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她說,「沒電了,你找我有事嗎?」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聯繫不上她,他很煩。
他很討厭那種感覺。
許星河說:「以後別這樣。」
「知道了。」她明顯是敷衍的態度。
其實許星河很想問的,你今天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手機沒電了為什麼不充電,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坐在車裡的闃寂時分,他大腦里不斷的湧出了許多的東西,但到底還是----沒資格。
他以什麼身份說那些話呢?
前男友嗎?
他們甚至都沒在一起過。
所以現在,他啞然失聲。
可等了三個多小時,他到底是隱忍不了了,忍不住想問她,卻被她突然截斷,「你以後還是別來這裡了,讓人看到會多想的。」
「會被誰看到?」
他巴不得別人多想。
有風吹起她的頭髮,碎發撩過眼睛,她眨了眨眼,伸手拿開,隨即用輕鬆的口吻和他說,「我最近在和人接觸,如果沒什麼大毛病的話,我和他會在一起,我不希望他看到之後多想。」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的。
但是許星河不是,他清睖寡淡的臉,隨著她說出口的內容,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藏著夜色的眼裡,像是淬了冰一樣的冷冽。
「會在一起?」他的聲音也冰冰冷冷的。
陳清夢臉上的笑容未改:「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吧?」
「那我呢?」他目光直視她,像是要把她全身上下都看透一般。
陳清夢的喉嚨發緊,藏在車裡的雙手緊握,她咬了咬牙,艱難地用輕鬆歡快的語氣說,「許總,您這在說什麼呢?我們不是合作關係嗎?」
「合作關係?」許星河氣的笑出了聲。
陳清夢:「對啊。」
他連車窗都沒升,一腳踩下油門,深灰色的奧迪眨眼就不見了。
留在原地的陳清夢渾身都在打顫。
天知道她說出那話的時候用了多少的力氣,她癱倒在位置上,仿佛一條涸澤之魚,除了喘息之外再無別的力氣。
怎麼辦……
她剛邁出第一步而已,就已然耗費了大半的力氣了。
這也是陳清夢第一次在想,在問自己:我這輩子,難道真的只許星河不可嗎?我就真的只能愛他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