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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27:02 作者: 梧枝釉
白執義咽了咽唾沫,確實有些抱歉道:「這……陸侍中,白某確實不知你這樣的經歷。」
陸綬抬眸,眸色沉如松煙墨。
他語氣不咸不淡,亦或是不在意白執義的話:「白大人日理萬機,何須勞煩陸綬的家事? 」
白執義見此, 順坡下驢道:「沅郡富庶,人口諸多,白某平日雖然不算是日理萬機, 確實也要勤勤懇懇。」
他嘆了一口氣,仿佛他字裡行間都是真話一樣:「不說這些了,如今沅郡美酒,良辰美景不提這些事。」
成華公主看過去,陸綬當真拿起了面前的酒壺,一杯飲罷,往自己酒盞里又倒了一杯。
她皺了皺眉,這幾次的相處,她很難發現不了陸綬不是一個貪杯的人,除了必要的禮節和應酬,他幾乎不飲酒。
今日,白執義不過是場面話,陸綬卻接連飲酒。
父母缺失,對於子女而言,這真的是永遠也跨不過去的坎……
成華心緒翻湧,心疼像是雨後的春筍,節節攀高。
她本想勸說陸綬少飲,可想起陸綬喝完幾乎和常人沒什麼區別,又放下心來。
不過是放肆自己一次罷了,對於陸綬這樣內斂壓抑自己的人,再好不過。
成華小心盯看著陸綬 ,漸漸地,卻琢磨出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以往三杯,陸綬便有醉了的小動作,可今天,已經不止是三杯 ,可陸綬除了耳尖微紅,竟然沒有半分的變化,甚至,還隱隱有些興奮?
成華越想越不對,不由得向周圍人看去。
白執義連同諸多侍候的人都在看水亭的樂伎。
裊裊絲竹聲,襯得水亭如若瑤池仙境,倒也沒人會注意到一些細小的變化。
罷了,這樣才對,成華兀自想著,慢吞吞收回目光,卻冷不防與何氏撞上。
有意思。
何氏面容上有一種隱秘的微笑,仿佛天降什麼福氣似的。
至於白伊,扭捏里卻不乏一種戰慄著的興奮。
成華順著白伊的眼光看過去,正是陸綬。
銀制鑲玉的銀酒壺在會庭的數盞琉璃燈下泛著霜白色的光芒。
陸綬一向清俊疏冷的面容上,此刻漸漸浮上酡色,與平常分外不同。
他骨節分明的手正握著瓷盞,墨染似的眼睛抬起,像是雪地里靜靜凝視著人的鹿……
成華看著,心神微動,可下一秒,卷上來的卻是海浪般的怒意!
生在紅牆琉璃瓦下的成華什麼沒見過,這等不入流的低賤手段,也只有在沅郡這樣遠離上京的地方,才會覺得是什麼高深的宅斗方法。
她冷哼一聲,內里含著說不盡的寒意,真是不錯,好一個白家,好一個白執義,竟敢暗算上京京官!
她提著裙擺,沉下心緒,向陸綬走了過去。
陸綬覺得自己今天很不一樣,渾身都是燥意。
夜裡的涼風吹不散,周遭的流水帶不走。
每當他看向公主時,公主總是也在看著他。
公主眼裡有心疼,不是可憐,而是那種設身處地的理解。
可她為什麼會用這樣的眼神盯著他,陸綬微微歪著頭,他不懂。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只想到今天的公主與平日是不同的神采。
她只是穿著最簡單的一件清雲繞月襦裙,梳著最隨意的髮髻,就連額心的花鈿,也是淺色梨花妝,可偏偏就比平日多了幾分嫵媚。
她似乎向他走了過來。
陸綬拿起酒盞,想要壓下心裡升騰的燥意。
可在這須臾的時刻,兩根蔥白的手指壓在了他的酒盞上,與他的唇齒不過一掌之隔。
「殿下?」
公主壓著聲音道:「不准再喝。」
陸綬依言放下酒盞,卻不太明白。
公主俯身,貼近他的耳朵:「白家的那對母女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們想暗算你。」
暗算?陸綬帶著迷茫,看向成華公主。
咫尺之間,淡淡的酒香繚繞,成華這下懂了,沅郡酒烈,陸綬說不定第一杯就喝醉了。
怎麼能指望喝醉的陸綬有多警醒?
成華沒個好氣剜了陸綬一眼 ,就說不該來參加這什麼勞什子宴會,不過是個郡守的小宴席罷了,他還能翻出天不成?!
她帶著薄怒,對向白執義,惡狠狠坐在陸綬身旁。
此刻,陸綬正側著臉看公主。
公主生氣了?還剜了他一眼?
他做錯什麼了嗎?還是公主要離開了,像上一世一樣?
他有些頹喪,這一世,公主是那樣靠近他,他本以為公主會留久一些。
可這樣一想,他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公主有準駙馬,他的私心是不對的。
兩兩相比對,陸綬內心還是打定主意要退一步。
公主值得所有人的好,他甘願做其中一個。
他勉強出一個笑,打算向公主敬一杯,好聚好散。
陸綬單手撐著身體,微微向公主傾斜,一瞬間,公主身上淡淡的玉蘭香味順著風便繞在他身邊。
他恍了一下神。
只是一息之間,他覺得自己的血氣翻湧,就像是被一種聲音勾繞著,誘導著讓他冒犯最為聖潔的明珠。
白家那對母女想要暗算你……
這是什麼意思?
陸綬強迫自己凝神,終於想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他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