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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07:15 作者: 蕭筱墨
    飯吃完後,又聊了一會兒,戚善就提出要走了。

    她年紀略長後,便不能隨便在宮中過夜了。

    皇后有些不捨得,但宮規不可廢,只能叮囑:「阿善,別忘了多多進宮來看望我。」

    戚善看到她鬢邊已經隱約可見的白髮,心中隱約有些酸澀,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微笑承諾:「一定。」

    皇后於是露出了笑。

    第17章 帝王側

    戚善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料想祖父母和父母這時候已經休息了,她便歇了去道晚安的心思,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結果推開門就看到了正坐在塌上出神的梁氏。

    她連忙笑著快走幾步,挨著梁氏坐了下來,親親熱熱地挽著梁氏的胳膊,清脆地喊:「母親晚上好!」又問,「怎的今日這麼遲還沒休息?」

    梁氏睨她一眼,輕哼一聲,不說話。

    戚善知道糊弄不過去了,只好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母親,我錯了。」

    梁氏一向不喜歡她頻繁進宮找魏洵。或者說,她是不喜歡戚善和任何男人接觸得太近,從魏洵到楊瑞英,她一個都瞧不過眼。

    梁氏默然無語。

    屋中的其他人早已被徐媽媽帶了下去,只留下了母女二人。昏黃的燈光下,梁氏靜靜地看著女兒秀美明麗的臉龐和黑白分明的雙眼,心中嘆氣。

    ——阿善明明從未在自己的容貌上做過遮掩,為何那些人竟然一個個成了瞎子,只當她是翩翩少兒郎?

    想到那句名滿京都的「世間難尋戚家郎」,梁氏心中就是又好氣又好笑。

    當然更多的還是心酸。

    好好的女兒家,何故會被自己這個當母親的親自推到這個地步?

    阿善今年已經十七了。

    長女阿靜在十七歲這年,孩子都已經出生了。可自己的阿善呢?她不僅要守著自己的身份秘密,承擔被強加的責任,甚至可能還要孤獨終生。

    想到這,梁氏就覺得自己喘不過氣。

    她伸手,撫摸女兒的臉龐,看到她懵懂抬頭,一臉疑惑,眼眶就不由濕潤。她輕輕抱住戚善,溫柔說:「阿善,我們不當男孩子了好嗎?」

    不要這麼累了,也不需要整天擔驚受怕了,好嗎?

    戚善愣了一下。

    她知道梁氏的意思。自從戚善十四歲來了月事後,梁氏就不止一次提出過,想要讓戚善這個世子的身份消失——換言之,她想讓自己的兒子「戚善」去世,再把自己的女兒「戚善」以另一種身份接回來養。

    這決定要冒的危險是極大的,因為哪怕戚善從此養在深閨,外人不知曉個中緣由,家裡的人總是瞞不過去的。戚善這麼多年來天資聰穎,文韜武略哪個不是樣樣拔尖?安國公一向以她為榮。若是知道這讓他驕傲的兒子竟然是個女兒身,哪怕他不怪戚善,可是怎麼會原諒梁氏?

    再退一步,饒是安國公那邊過得去,戚善的祖父母那關又如何過得了?兩位老人歲數都大了,寵了戚善十七年,又怎麼能接受這個結果?

    戚善摟住梁氏的脖子,輕笑:「娘,我喜歡當世子。」

    她聲音輕輕的,像小時候那樣撒嬌,聲音一派天真:「當世子多威風啊?皇子們都不敢得罪我。」

    梁氏說:「阿善,我怕,我是真的怕。」

    她哽咽:「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的小阿善了。」

    「娘,別哭。」

    戚善把臉貼到梁氏的臉上,聲音低沉又溫柔,她說:「我當男孩兒多好啊,不用整天悶在家裡,天高海闊的,」她笑,「我還能當大官呢。」

    「女孩兒哪能這麼自由自在?」

    她驕傲地抬起頭,自我吹噓:「春闈快開始了,您就在家裡好好待著,等女兒我給你考個功名回來。」

    梁氏只好破涕為笑,掩了自己的憂愁,強顏歡笑。

    她點了點戚善的額頭,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阿善,過你想過的人生。」

    因為和梁氏在這一晚上的對話,本來對春闈無半分感覺的戚善突然升起了好勝心,開始閉門不出,全力準備馬上就要到來的春闈。

    老太爺和安國公當然喜不自禁,忙吩咐家裡人不准隨便打擾戚善;饒是疼愛孫子的老太君,這時候也收起了自己的心疼,只等考試結束後再給自己的乖孫好好補一補。

    楊瑞英中途來找過戚善,想要叫戚善一起出去玩。

    戚善回絕了。

    「等我考完試,你便是找我陪你去摘月亮,我也義不容辭。」

    戚善這幾日整天待在家中看書,染了一身墨香味,她放下策論,和楊瑞英道歉:「瑞英,真是對不住,你快去軍中了,我卻不能好好陪你。」

    楊瑞英又不是那種矯情地非要人陪的小孩,他也知道春闈的重要性,和戚善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並不打擾她複習。

    宮裡的魏洵和皇后也知道了戚善正在閉門備考的事情,紛紛送了不少補腦養身的好東西來。魏洵更絕,他直接遣親信送了一封親筆書信來,囑咐戚善千萬不要在考前喝酒壯膽,只因她喝完酒做的詩水平都要降個七八成。

    對於他的好意,戚善只是冷笑一聲,囑咐那送信人帶了幾本自己的字帖回去:「告訴六皇子,這可是世子我十五歲時候的字,夠他練習的了。」

    那小太監聽出了她在嘲笑六皇子的字,額頭不由冒出冷汗,只是他到底身份卑微,只能苦著臉把字帖帶到了魏洵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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