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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07:15 作者: 蕭筱墨
    魏洵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

    戚善蹲在書房外的地上,正偷著笑,忽然見頭頂的窗戶被打開。

    她抬頭,正好對上了魏洵清冷的眼。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扯嘴角,嘲笑:「真想請教安國公,他是否知道自己生了個狗妖貓妖轉世的兒子?」

    他冷淡:「戚善,你真是長出息了。」

    戚善笑眯眯地站起身,仿佛挑釁似的,又當著他的面,再次喵了一聲。

    她說:「凡間憂愁別離,煩惱三千,我路過如此,見公子俊秀清逸,實在心動。」

    春日的風還有些寒意,她眼角眉梢卻是一排暖意洋洋的笑。

    像是變戲法似的,戚善從背後拿出了一枝桃花,遞到了魏洵的面前,笑問:「不如公子隨我走,去那世外桃源,快活瀟灑,豈不美哉?」

    那桃花長得正好,花瓣粉嫩,被宮人悉心養護,這才嬌美綻放。原本在御花園中舒展身軀,正待完全開放,如今卻被人殘忍地摘下,拿來作了禮討好人。

    魏洵的潔癖這時候也完全消失了,他又再次長長地嘆息了一口氣,到底是伸出手,把那一枝桃花接了過來,拿在手中。

    他說:「阿善,不要胡鬧。」

    語氣像是輕斥,又像是縱然。

    第16章 帝王側

    書房裡沒有花瓶,魏洵拿著桃花,讓下人找了一個上好的青花瓷器花瓶,擺在了書桌上,然後把那桃花插了進去。

    於是這冷清乾淨的書房終於有了一點亮色。

    桃花的香味並不濃郁,只有細細地聞,才能感受到空氣中淡淡的甜香。

    意外的,魏洵覺得還不錯。

    他回頭看拿著紙扇信步走進來的戚善,又忍不住皺起眉頭,眼神嫌棄:「怎麼還沒玩膩這扇子?」

    周圍的人都說戚善執扇的模樣風度翩翩,只有魏洵一人始終覺得她是小孩子心性,那扇子對她來說和玩物沒什麼兩樣。

    啪的一聲,戚善右手手腕微轉,那扇子就靈活地在她手中打了一個圈,然後被打開,露出扇面上兩個大字來。

    正是她親自題的「真假」二字。

    這字筆墨濃重,被她寫得狂娟寫意,一筆一捺都像刀鋒,仔細看來還有些殺伐之氣。戚善字寫得好,這兩字更是發揮了她十二成功力,饒是看不慣這扇子的魏洵,這一刻也不由再次被這二字吸引,目光有些怔忡。

    戚善笑:「這紙扇要玩得好,也需要花費不少精力。」

    剛才那動作,別看她完成得輕輕鬆鬆的,可要是換了旁人,至少是要勤學苦練一月才能有所小成。

    對於戚善的炫耀,魏洵只是收回視線,嗤之以鼻:「小兒心性。」

    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長大了,饒是一向魯莽的魏澹都在最近幾年收斂了張揚的性格,變得比以往穩重許多。只有這戚善嬉笑怒罵一如往日,每日養花弄草、吃喝玩樂,過得比她已經頤養天年的祖父還要舒適。

    「是你們活得太累了。」

    戚善嘆息:「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几十年,當然要人生得意須盡歡。」

    恐怕只有戚善才會這麼想。

    魏洵不置可否。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早些年討厭戚善的理由來:出生世家,家中獨子,備受父母長輩寵愛,進了宮又輕而易舉地得了皇后的青眼;她的出生就踩在了數萬萬人頭上,註定被長輩呵護,喜樂長大。

    正因為有戚善這樣的人存在,魏洵才更相信這蒼天是真的不公,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彷如深淵咫尺,遙不可及。

    戚善聽見他的輕哼,並不生氣,只是搖頭晃腦,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上難得帶了一點憂鬱來。

    她說:「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也有天大的難處。」

    天大的難處?

    魏洵覺得戚善又在信口胡說了。

    他覺得可能是春日到了,連一向樂觀無憂的戚善都得了春愁,開始顧影自憐感懷自傷。魏洵並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也懶得理睬她,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倚在塌上,借著窗外的春光開始看了起來。

    戚善見他又開始把自己當透明人,不由無趣地撇了撇嘴。

    她不把自己當外人,直接坐到了魏洵的書桌前,拿起他的字帖開始欣賞起來:「唯有明月盡散愁——」

    她噗嗤一聲笑了,「字是好字,這詩卻是哪裡看來的酸詩?」

    著實不是魏洵的風格。

    魏洵被她吵得書都讀不進去,有些不耐煩地收了書本,回頭冷冷看她,眼角微揚,語帶嘲諷:「正是大詩人戚世子五年前在東五所的大作。」

    他笑吟吟:「你說是哪裡來的酸詩?」

    這目光刺傷了戚善脆弱的心靈。

    她沒想到魏洵居然還記得她幾年前瞎編亂造的詩句,更是拿這不像樣的詩句來練字,想到自己剛才這句話不僅嘲笑了魏洵的品位,又把幾年前的自己也中傷了,一時有些訕訕地放下了字帖,目光閃爍。

    「我作的好詩那麼多,你偏偏要拿這句練字……」

    說到後來,又有些感動:「我都忘了,你卻還記得。」她目光殷殷地看著他,「阿洵,你果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魏洵又捧起了書,懶得理她。

    他之所以能牢記這句詩,不正是託了她本人的福?

    猶記得那年夏天,戚善開始對詩酒感興趣,半夜三更不睡覺,晚上院子又上了鎖,她便不顧身份形象地鑽了狗洞,跑到了魏洵的房間裡,把熟睡的魏洵硬生生叫醒,然後拉了他跑到了屋頂上對月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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