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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07:15 作者: 蕭筱墨
    她給他錢,不是心疼他年紀輕輕父親就去了,而是心疼他註定非池中物,此刻卻要流落於此,放下尊嚴受人冷眼。

    陳薇是宰相之女,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富裕到可以帶著很多銀票出門。

    正因為家族龐大,所以每月的用度都需要精打細算,陳薇每月的零花錢不過二十兩,這次出門她不過帶了一半,剛才已經盡數給了這少年。

    再讓她立刻拿出更多的銀兩來著實時強人所難。

    可是俗語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陳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嘆了口氣,把自己左手戴著的玉鐲摘了下來。

    這玉鐲翠綠顏色,通透又純淨,後又被人用金絲鑲嵌成花紋加以裝飾,但凡是稍微懂點行情的人看一眼這鐲子,就知道它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更何況玉養人人養玉,這玉鐲陳薇戴了多年,說不清是是它把陳薇養得氣色更好,還是陳薇把它養得更加純淨溫潤。

    如果她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玉鐲了,給這少年應該足夠他給自己的父親下葬後,再用多餘的錢為自己博一個錦繡前程。

    玲瓏一看她摘下了玉鐲,慌得忘了上下尊卑,直接伸手攔住了陳薇的動作。

    她慌張:「小——少爺!這東西可是夫人送您的生辰禮物,萬萬不可贈人!」

    這玉鐲丟了,以陳薇母親的眼力,絕對不會發現不了。

    可是……

    陳薇看了看那少年復又低下的頭,心中滿是無奈。

    她說:「玲瓏,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玲瓏急得都要掉淚。

    這玉鐲要是沒了,小姐是沒什麼,可她是免不了挨一頓打的!

    正在爭執間,忽的有人過來,彎腰遞了一張銀票給那少年。

    見少年怔怔地望著自己,遲遲不接這銀票,這身著一身青衫的公子彎了眉眼,笑意盎然問:「你莫不是只想接那玉鐲,嫌棄我銀兩給得少?」

    少年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

    宛若清風明月,又如青松綠竹,他站在他面前,彎唇一笑,那懶懶的笑意就從眉梢一直流淌到眼底,化作這春日最美的一道景。

    那庸俗的銀票被他纖長瑩白的手拿著,仿佛也變得不染凡塵。

    就連聲音都那麼好聽,清越悅耳。

    少年沉默接過銀票,心想世間最上等的瑤琴彈奏出的樂聲也怕難與他的聲音相提並論。

    「快離開這吧。」

    少年看著他直起了身子,春風吹拂,將他的一縷青絲帶到唇邊。他抬手隨意地拂去,露出一截瑩白皓腕。

    滿街的人都忍不住偷瞧他。

    看他纖長身姿,看他無雙容顏,也看他風流舉止。

    親眼見過他的人,此後也會開始相信這世間真有謫仙。

    少年看他把目光落在少年滿是髒污的手身上,又嘆息了一聲。

    這嘆息聲悠悠長長,又是悵惘又是遺憾,讓人恨不得追問他到底為何感傷,又是為何長嘆?好讓人替他把這些煩心事通通解決,讓他從此喜樂顏開。

    他最終只是道:「你是個書生,你該好好保護你的手。」

    少年的雙手一直緊緊握住,放在身旁,如今那雙瘦弱的手上卻遍布血痕,混合著滿地的塵土,若非這青衫公子的話,誰能猜到這是一雙文人書生的手呢?

    那麻布少年忍了一天的淚突然決堤而下。

    他狠狠磕下了今天的最後一個頭,抬起頭來,淚水從他通紅的眼眶留下,可少年的雙眼亮如星辰。

    聲音哽咽又嘶啞,鄭重而有力:「程治生生世世不忘公子今日之恩!」

    說完,他便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由於跪久了的原因,他站起的時候免不了踉蹌幾步,可他很快穩住了身子,帶著亡父離開。

    那青衫公子看他瘦弱的背影,不由一笑,目露欣賞。

    周圍人見他這一笑,只覺得這春風都仿佛更和煦了一點,吹得人心頭都暖和起來。

    見他轉身仿佛要進入樓中,陳薇終於回過神來。

    情急之下,她竟快步上前,想要抓住這青衫公子的長袖。

    只可惜,那江南特有的錦繡天韻紗從她的指尖飄然而過,再望去,那青衫公子已然轉了身,沖陳薇挑眉,輕聲問:「不知姑娘有何貴幹?」

    陳薇一時不由想醉倒在他眼中的笑意里,下一刻又被他的話驚醒。

    她大驚:「你說什麼胡話?」

    她死不承認,那青衫公子也不反駁,只是淡淡一笑,留下了一句話就轉身離去。

    「姑娘人美心善,只是玉鐲這東西,到底是不能隨便贈與的。」

    且不論陳薇聽了這話後是如何面色通紅又羞又惱,青衫公子上了三樓,來到了熟悉的包廂里,剛進門,就被人親密地攬了肩膀。

    楊瑞英笑:「阿善阿善,果然是日行一善了!」

    第14章 帝王側

    戚善被他摟得身子一歪,差點往他懷裡撞去,幸好她這些年武功練得好,底盤紮實得很,受這大力也不過微微晃了晃,立馬又穩穩噹噹地站在原地。

    她左手抬起,不著痕跡地卸下楊瑞英垂在他身前的手臂,滿眼嫌棄:「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可別和我湊得那麼近。」

    那手纖長瑩白,觸感柔嫩,在他的手腕上一觸即過。

    一種奇異的感覺突然從楊瑞英心頭划過,仿若是柳絮拂過臉龐,又仿若貓兒拿爪子撓你的手心,讓人心頭酥麻。但這感覺來得快,去得更快,楊瑞英甚至沒有來得及細想,他順勢收回了手臂,揚眉笑:「你和六皇子待得久了,竟連他的壞習慣都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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