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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35:49 作者: 二月梢
    看著她做出那副輕浮又滑稽的樣子,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怕她惱羞成怒,沒有當面拆穿她。

    她在山道遇險,危急關頭,大喊他的名字,蕭執心想她還不算太傻,至少知道喊他。

    把她送回去後,他讓人去查了鎮國公府的事情,他要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能幫她做什麼。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擺在眼前,他心裡有了一個猜測。

    鎮國公府的事情結束後,他把她接了出去,沒說上兩句話,她就暈在了他身上。

    她的身體出現了問題。

    正在以不可逆轉的趨勢逐漸衰弱下去,就像用了容香的人在不斷地燃燒生命力,可她說她只是壽元到了。

    蕭執清楚地意識到她會死,可她還這樣年輕。

    她的身體有些涼,他怎麼也暖不過來,在她的胳膊上揉搓了半天也依然透著一股涼意。

    蕭執覺得屋子裡過於冷清,也過於寂靜了些,心裡空蕩蕩的,抱著她等到了天亮,她依然沒有醒。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起身為她處理身後事。

    按著她的要求進行了火化,張定和素娥哭得涕泗橫流。

    蕭執往前走了兩步,這時才開始感覺到密密麻麻的疼,眼睛被煙火熏得酸痛,他看著火焰漸漸熄滅,最後親手給她收起了骨灰。

    「你得把我的骨灰撒了,撒到大海里也好,撒到山澗里也罷,總之不能留著。」

    「為什麼?」

    「要走就走得乾乾淨淨,還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萬一有人偷我的骨灰做壞事呢?」

    蕭執心想,誰會閒得沒事偷骨灰?拿了她的骨灰又能幹什麼壞事?

    後來他不得不承認她有先見之明,因為他確實拿了她一把骨灰,不能不讓他留個念想。

    狄南來不及回京,李宴則被蕭執攔在了莊子外面。

    一場秋雨一場寒。

    涼風吹透了衣裳,一個勁兒往骨頭縫裡鑽。

    李宴從衙署趕過來,道路濕滑,在路上摔下了馬,官袍沾滿了泥水,他望著山間的道路,只覺滿目蕭索。

    三年前,在得知她病逝時,李宴半日沒回過神來,不顧規矩地跑去了她的院子,好在那時沒人發現他的異常。

    李宴心灰意冷地離開京城,卻在逢西得以喘息,她居然對著他笑,還願意親近他,不是她昏了頭,就是他在做夢。

    他漸漸明白她接近他的目的,她愈發敷衍了事,他也戴上虛偽的面具,心裡清楚這輩子他都不會得到她的垂青,從他以那樣的身份進入鎮國公府時就已經註定。

    她厭惡他的虛偽,想要讓他難堪,他倒有些高興她還有力氣討厭他,而不是當成無關緊要的人。

    不管她如何可惡,他依然想讓她好好地活著,繼續用她傲慢的目光睥睨著那些她瞧不上的人,而不是悄無聲息地離開。

    李宴沒見到她最後一面,聽張定說她的骨灰已經隨著山風吹散在山間,再也找不到一絲蹤跡。

    聽到這話,李宴忽然心口絞痛,這才是她最殘酷的報復。他後悔了,是他太過自私懦弱,想要靠近她,又不敢靠得太近,怕不可挽回,怕被她嘲笑。

    他羨慕蕭執和狄南,最起碼他們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去追求她。

    幾年後,張定和素娥成了親,兩個人一直留在莊子上,在半山腰的位置給循柔立了一個衣冠冢,兩個人時常過去打掃。

    二十多年的時間,很多事發生了變化,也有很多事沒有變。

    張定帶著小鸚去了循柔的衣冠冢,小鸚就是她當年養的那隻白鸚鵡,她起的名字一點都不走心,還不如直接叫小鸚鵡得了。

    這隻鸚鵡被好吃好喝地養著,活得比她都久。

    他嘆了口氣,提著鳥籠去給她解解悶,走近之後,發現那裡已經有人在了。

    張定停住了腳步,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石碑前,周身的氣勢逼人,比年輕時更為沉穩。

    她去世一個多月,狄南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大晚上地敲響了莊門,不知道晝夜兼程地趕了多久的路,臉上的胡茬都沒時間刮。

    看著如今已經貴為英國公的狄南,一時感慨萬千,張定沒過去打擾他,默默地提著鳥籠離開。

    蕭執在循柔去世的那一年登基為帝,在那個位置上坐了二十年,即使看著依然年輕,但眼角已經生出了一絲細紋。

    捏了捏隨身攜帶的香囊,他去國安寺見了住持。

    「你們佛家不是一直在談輪迴嗎?這點小事都辦不到,還留著你們做什麼?」

    「陛下,您的陽壽未盡,不如再等……」

    「我等不了!」

    蕭執拍了一下桌子。

    住持愣了愣。

    蕭執抿緊了唇,他們懂個屁,沒看到他的眼角都長出細紋了麼?

    他不能再等了。

    蕭執在次年春暖花開之時,踏上了輪迴道。

    早年有相師說她命格貴重,住持又說她命格雖貴,卻是猶如曇花一現,不可長久。

    蕭執覺得他在放屁,他要給她改命,一世不行就兩世,兩世不行就三世,不信有什麼是改不了的。

    他進入了輪迴道,視線漸漸清晰,第一眼就看到了循柔,他疾步朝她走去,卻被一道屏障擋住,只能隔著屏障看她。

    她姿態端莊地坐在玫瑰椅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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