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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35:49 作者: 二月梢
我試圖擺脫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控制,但我失敗了。
邊關戰事告一段落,我回了京。
這件事在崔氏的心裡扎了一根刺,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連我自己都想不通的事,在她聽來只會是狡辯。
我用盡全力彌補她,她的態度逐漸有所緩和。
幾年過去,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她叫循柔,是個極漂亮的孩子,她不哭不鬧,大多時候都在閉著眼睛睡覺。
我第一次抱起她的時候,有些手足無措,小小的一團,看得人心都軟了。
我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想牽著她的手陪她慢慢長大,不會讓她自己在這個世上跌跌撞撞。
但命運再次跟我開了一次玩笑,當我以為可以擺脫控制的時候,現實給了我沉重地打擊。
當那個女人和孩子被接回鎮國公府時,所有的一切都轟然倒塌。
我變得越來越麻木,因為我無法改變,我看著「我」冷落崔氏,忽視女兒,將本應給妻女的寵愛分給那些外人。
通常我不會意識到這些事情,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某一瞬間覺得何其荒謬。
我以為即使沒有我,崔氏也會好好照顧循循,但我發現不是這樣,她也像我一樣忽視了女兒。
即使她怨恨我,也不能不管我們的女兒,有了小寶後,崔氏更是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幼子身上,循循怎麼辦,我有些憂慮,但可悲的是,只是眨眼的工夫,我便記不起我那年紀尚小的女兒。
循循很聰明,她學什麼都很快,總能令人發出讚嘆,但我知道她在背後必定付出了超出常人十倍的努力,她做這些似乎只是為了他們看一看她,給她一句誇獎。
崔氏心不在焉,而我更是混帳。
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直到聽聞循柔死訊的那一刻,我愣怔了許久,仿佛如夢初醒。
「老爺,憐蓉出事了!」
木姨娘悲傷又恐慌地跑進來。
李憐蓉看望完循柔,從莊子上離開,在山道上驚了馬,摔下山坡,一命嗚呼,脖骨都斷了。
我的循循沒了,其他人是死是活有什麼要緊,她喊了她那麼多年姐姐,就當是陪她去了。
多少年了,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把這些年的事,挨著理順清楚,在書房枯坐了半夜,讓人將木姨娘綁了過來。
我用刀子一片又一片地割下她身上的皮肉,她痛苦哀嚎,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人已經不在了,說什麼也晚了,手裡沒有收住力道,霎時間鮮血迸濺。
府里愈發冷清。
我叫來了李宴,深深地凝視著他,這是個很會為自己打算的孩子,自從進入鎮國公府就在不斷地為自己謀取利益,如今即使脫離了國公府,也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我在國安寺點了三盞長明燈,你看顧著些。」
說完話,我便讓他退下了,私心裡不太待見他,不是因為得知他並非親生,而是因為他對循循的心思。
他自幼就對循循不同,每次循循出現,他都會第一個發現,不著痕跡地看上一眼,就垂下眼眸,再也不多看。
我也有像他那般年輕的時候,他以為隱藏得很好,落在我眼裡卻是如此一目了然。
李宴本就有敏感自卑的一面,尤其是剛入鎮國公府時,他為了得到先生賞識,在手腕綁著沙袋練字,手腕上時常帶著傷。
而循循總能客氣又疏離地挑破他的自尊,看似是一片好心,結果卻是讓他陷入狼狽窘迫。
她小小年紀寫得一手漂亮字,漫不經心地告訴別人,一個勁兒埋頭苦練的,只會是笨蛋蠢貨,人長著腦子不是為了當擺設的。
我看著李宴悄悄地拉了拉衣袖,耳根泛著薄紅,眼睛卻忍不住去瞧她。
可循循從來不看他,即使無意中把人打壓得窘迫不堪,她也渾然不覺,仿佛並不認為有人會如此敏感自卑。
我的女兒是如此可憐可愛,不在意的人從不被她放到心上。
李宴的變化很大,剛來時尚有些陰鬱孤僻,後來他周身的氣質變得溫和起來,學問和禮儀也都進步神速。
這裡面或許跟循循潛移默化地鞭策有很大關係,可能李宴自己都沒意識到,在某些方面,他在向她靠攏。
這些事情歷歷在目,但身處其中時,卻覺得眼前一片濃霧。
從局外人的角度,李宴是個可造之材,從父親的角度看,他也是個懂事上進的兒子,但從挑選女婿的角度看,他絕對不是我心裡的好人選。
但我知道他會把交代的事情辦好,我怕連我也不在了,這世上再也沒人記得她。
我去了邊關,死在了戰場上。
等我睜開眼睛,發現我回到了三十年前,這時我騎在馬上,年輕了許多的木姨娘正含羞帶怯地看過來。
我警惕地握緊韁繩,決定要斬草除根。
好在這次我沒有感覺到那種古怪又神秘的力量操控,很順利地把人解決了。
在月光下洗乾淨手,我站在庭院裡望了會兒月亮。
我該回去了,去陪我的妻子,還有我們的女兒和兒子,這一次我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
崔氏在鎮國公府的門口含笑而立。
我下了馬,將她抱在了懷裡。
兩年後,崔氏有孕。
我們成親數年,沒有一子半女,她心裡有些著急,如今有了身孕,心裡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