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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35:49 作者: 二月梢
待日後嫁到林家,她日日都能瞧見,這會兒瞧這一眼有何用,在這件事上可由不得她。
鄭國公神情嚴肅,往屏風處掃了一眼,他方才與她說親事已經定下不過是哄騙她,如今她在旁聽著,再與林思惟談及親事,可就要露餡了,讓她聽到事情還沒板上釘釘,不知要怎麼鬧騰,這次是撞柱,下次莫不是就要投湖?
抬眼看向站在書房中的青年,鄭國公從女兒那裡受到的憋悶鬱氣慢慢散去。
林思惟進來已有一會兒了,鄭國公不言不語,他亦不見慌亂,身姿如松,自有一番風骨。換作旁人早就冷汗直冒,胡思亂想了起來,單憑這份鎮定自若,便叫人高看一眼。
「你來得正好,我這有一幅畫,思惟你來品鑑品鑑。」
鄭國公沒別的愛好,唯獨喜愛收藏字畫古玩。循柔進到書房時就發現了,這間屋子裡的每樣擺設都有來頭,就比如她身前這架黃花梨福祿壽紋的屏風,絕對是一件有市無價的珍品,每扇隔扇上透雕著螭紋,雕工精美,大氣古樸,在鄭國公府已經傳了好幾代。
鄭國公興致勃勃地把他新得的字畫取了出來,小心謹慎地在書桌上展開,讓林思惟近前來看。
鄭國公笑道:「這幅秋山閒居圖乃是出自書畫大家吳壽山之手。」
聽到此言,循柔也想過去瞧瞧了,實在是因為吳壽山的名氣太大,幾乎到了婦孺皆知的地步,這位大家早已不在人世,存世的畫作也少,每一幅都是價值連城。或許那些百姓不知道這些畫有什麼好,但他們都知道吳壽山的畫值錢!
也難怪鄭國公如此威嚴的人語氣中會有掩藏不住的激動以及隱隱的得意。
「思惟覺得此畫如何?」
循柔覺得鄭國公問這話,純粹是想讓別人對這幅秋山閒居圖誇讚幾句。
林思惟低頭看畫,看得分外專注,少頃他開口言道:「在下以為此畫恐怕有偽。」
「哦,何以見得?」鄭國公冷不丁聽到此言驚訝了一瞬,凡是看過這幅畫的人還沒有一人認為這是偽作。
「無論是從題跋、印章、題款,紙張、構圖等處都沒有問題,只是這裡他忘了避諱。」林思惟虛點在那個明字上。
循柔看不見畫作,只能從縫隙中看到林思惟骨節分明的手指。
鄭國公擰眉看去,吳壽山是前朝之人,又生在亂世,換皇帝比換衣服還勤,不是老學究,很少有人把那段舊史記得清清楚楚,這會兒由林思惟點出,鄭國公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吳壽山的確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林思惟不再多言,以是否避諱來判定真偽太過片面,也可能是作畫者無心之失,但就這幅畫而言,的確不是真跡就是了。
即使知道不是真畫,鄭國公依然對此畫愛不釋手,「雖是偽作,但此人畫技之高超,與吳壽山也不相上下了。」
鄭國公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覺得好,信念開始動搖,這當真不是真跡?
端詳片刻,鄭國公拿起畫卷,想掛到屏風上細細觀看。
「還是在下來吧。」
林思惟從鄭國公手中接過畫卷,踏出兩步,行至屏風前,抬手將秋山閒居圖掛好,手托著捲軸慢慢往下放,隨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視線一掃,對上了一雙顧盼神飛的眼眸。
循柔沒想到他會轉身來掛畫卷,猝不及防地與他對上了視線,被人撞見她躲在屏風後面窺探,教人頓生窘迫。
纖長卷翹的眼睫輕顫了一下,循柔便坦然自若了,心裡坦不坦然不要緊,面上絕對不能讓人看出分毫,她自幼學的就是這個,無論何時何地遇到何事,都不能亂了陣腳。
因此循柔不僅沒有躲閃,反而大大方方地看著他,好像躲在屏風後面聽牆角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們擾了她的清淨。
林思惟神色如常地垂下眼眸,將畫軸緩緩放下,遮住了那雙可奪魂攝魄的眼眸。
鄭國公府只有一位千金小姐,雪膚花貌,正是待嫁之年,屏風後面的女子是何身份已是顯而易見。
只顧著看畫,早把女兒忘到九霄雲外的鄭國公總算記起了她,不再糾結這副畫是真是假,邀著林思惟一起去外面談話去了。
二人一走,循柔從屏風後面繞了出來。
走到前頭,對著那幅秋山閒居圖打量了片刻,所謂避諱有缺筆,改字、留白等多種方法,通常多是缺筆,也就是在那個字上少寫一筆,只是這個字的最後一筆像是有意停頓了一下,少了點一氣呵成的感覺,仿佛是後來加上的。
循柔看著那字笑了笑,林思惟有點意思,他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哄著她父親玩呢。
避開了循柔,鄭國公總算能跟林思惟把事情好好談一談了。
此前鄭國公曾跟他透過口風,那時對方說得含糊,他也不必多說,這次舊事重提卻是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小姐身份尊貴,絕非在下可以匹配,還請國公三思。」林思惟不知鄭國公這是興起了哪門子心思,竟是把幾位皇子看中的人硬是往他身邊塞,不說他養不養得起,就是那位大小姐恐怕也不願入他這破屋陋宅。
想到方才的那位,林思惟垂下眼眸,他也的確養不起。
「你不必妄自菲薄,我那女兒……」鄭國公有點不知道如何說她好了,之前直接用個愚鈍無知就可概括,今日一瞧,還不如蠢鈍無知,「總之你與她甚為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