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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0:04:52 作者: 甘蔗羽荒
秋唯簡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渙散,卻是默然無語。
忘塵谷有難,按理來說清鋒派該當援手,然而偏巧季琅北遇襲之事尚未查出曲直,掌門等人頓時舉棋難定。
秋唯簡被暫時看守起來----雖說那位葉姑娘的指證信誓旦旦,但到底是忘塵谷的人,掌門不打算越俎代庖。
季琅北避開看守的弟子悄無聲息落到院中,望天嘆息,嘆罷,翻窗。
姑娘縮在床尾,仿若與世隔絕。季琅北在爐中扔了些粉末,方才轉身緩步上前。
他印象中的秋唯簡不曾如此荒蕪。初見時縱是衣衫單薄地站在橋頭髮呆,眼中仍有生氣,被他帶回白鹿山莊時,戒備著還能嬉笑著道「季少爺對家中情形倒是一清二楚」,袖中攥著一把銀針,求生欲極強。
哪像現在,一潭死水。
「唯簡,」季琅北撫著她發頂,「不知者無罪。」
話音剛落,秋唯簡眼中便起了霧。
「我不該逃。」她啞聲道,「可我……真的很怕。」
「我爹是我殺的……因為他差點就要殺了我娘。村里人要將我沉塘,是我娘偷偷把我帶出來。可是她不能和我一起走,她還要照顧我的爺爺奶奶。師父帶我回了忘塵谷,那裡真好啊……如果不是她們對我用了夢引……清顏和止萊不是我殺的,雖然我討厭他們,但是我想等師父回來的,可是他們都不信我……雲燈說我心狠手辣,說先下手為強……我不是故意要傷她,但是我只能逃了……」
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季琅北越聽心中越涼。
「我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多想想……」秋唯簡終於忍不住哽咽。
身在此局中,替人操刀,不知是非。
「你和我一樣。」季琅北冷然道,「幕後之人布下偌大一盤棋,想要的怕是不簡單。」聞言,秋唯簡動了動腦袋,不解:「你叔父?」
季琅北點頭:「不錯。你大概不知道,白鹿山莊與忘塵谷還有一段淵源。確切來說……是我父親和江淮月江前輩。」
江淮月,江淮月……那是她師父的師姐,她的師伯,故去近十年。
秋唯簡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到絕望:「公子,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做你想做的事。」季琅北握住她的手,溫聲道,「然後……等我來找你。」
雲即覺得他慕師姐有句話沒說錯:「腳動得比腦子快,該治治。」
而自從他踹了秋唯簡那窩心一腳,倒霉事就接踵而至。
雲小郎盤腿坐在窗前,瞧著明月皓皓,想嘆氣。
半個月前秋唯簡逃出清鋒派,掌門與諸位長老一時間不知該怒還是該鬆口氣,然而葉雲華一聽便怒了,苦求掌門為忘塵谷主持公道,掌門不好回絕,但派出誰卻是個難題。
雲即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一時衝動就……站了出來。
可秋唯簡著實是個大騙子,說什麼手無縛雞之力,跑起路來狡猾得令人髮指,雲即咬牙切齒追索半月之久,眼看離忘塵谷越來越近,還是讓她溜了。
倒也始終沒有向門中去信求援。
正要歇下,窗棱一聲輕響,「骨碌碌」石子滾落。雲即腳下一頓,扭頭看向窗外,便見屋宇遮擋的陰影處顯出一個模糊的人影,身形有些熟悉,雙眼透亮。雲即的腳頓時癢了,無聲無息地翻窗出去。不同以往,這一次,直到他掠至跟前,那黑影始終未動,安分得令雲即險些懷疑這裡頭有什麼陷阱。
秋唯簡倚在牆上,抬眼看他,目光靜靜的。雲即扣住她的肩膀,道:「總算抓到你了。跟我回去。」言罷秋唯簡忍不住笑了,雲即也覺得尷尬,有些惱羞成怒,壓低聲音道:「你笑什麼笑!這麼能跑,折騰死我了!」
秋唯簡訕訕的,面上掠過一絲愧疚,很快調整好態度,開口:「雲師兄,快到忘塵谷了。」
雲即臉色發黑:「那又如何?」
「你不想知道谷中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雲即:「……」
「可我想。」秋唯簡兀自說下去,眼神有些恍惚,「雲華說的沒錯,我是傷了同門,叛出師門,但並非我的本意,事實也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當初是我自私,因苟且求生而未思及師門安危,故而如今我只想回去,盡我所能為師門搏得一線生機。」
聞言,雲即皺了皺眉,反問:「既然如此,當日在掌門面前你為何不說?」
秋唯簡幽幽看他一眼:「雲師兄,清鋒派上下便毫無疏漏嗎?」
雲即一怔,剛想生氣,突然想起季琅北,心中微沉。
「不知是敵是友,我焉敢輕易把人往谷中帶?」秋唯簡嘆氣,嘆得雲即有些惱,忍不住開口諷刺:「那你便知我是敵非友?據你所說,忘塵谷出事也是禍起蕭牆,你當時不曾看出端倪,此時倒信心十足?」
秋唯簡目光一閃,道:「本不確定,但逃了半月,便確定了。」
雲即:「……」總覺得哪裡不對。
正思索著,秋唯簡忽然在他面前跪下:「雲師兄,我如今勢單力薄,然而師門待我恩深義厚,我不能坐視不理。求師兄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