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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26:21 作者: 她說她叫沈三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

    她心跳急劇加快,看著地上明顯隆起出一個異常弧度的苞米葉子堆,顫抖著伸出手去扒拉開了上層的綠葉。

    招娣的眼睛一瞬間瞪大。

    那是她的公公,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胸膛已經沒有起伏了。

    「啊——」

    。

    招娣忘了自己發現老董的屍體的時候是怎樣驚懼的心情,也忘了自己是怎麼把老董的屍體拖回家的。她的大腦陷入了完全的空白之中,甚至一秒鐘之前想過的事情她就完全忘記了。

    像一個完全失去靈魂的破布娃娃,她完全靠著一口氣撐著才勉強站起來。

    現在該做什麼?她不知道。

    該把老董擦洗乾淨嗎?還是應該趕緊去打一口棺材把人裝進去,或者是要趕緊找到兇手給老董報酬?

    這十多年來她身邊有過太多人離她而去,而這確實第一次,她要完全承擔起一份死亡的重量。

    這幾乎壓彎了她的脊背,讓她喘不過氣來。悲痛之餘她還是去找了這個村她唯一能相信的長輩——焦老嬸。

    焦老嬸已經太老了,她躺在炕上幾乎像一尊石像,冷且硬,但是卻帶著些不可辯駁的端嚴肅穆。她用了好一會才消化了招娣說的事兒,慢吞吞地撐起身子坐起來,讓招娣把鞋給她穿上,她去跟她瞧瞧。

    等招娣領著焦老嬸到家的時候,董鶯也已經到了,正在哄著哭鬧不停的董海。

    「我爹這是咋了?」董鶯也罕見地有了些情緒,眼角含淚,像是被董海極端的情緒感染到了。

    「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招娣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直愣愣地跪在地上,身板顫抖著放聲哭出來。

    董海見她哭,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董鶯再也忍不住,淚珠也大顆大顆地砸出來。屋子裡的三個小輩就這樣哭作一團,還是焦老嬸磕了磕菸袋鍋將這幾人叫醒。

    「哭沒用。橫死的人不能停久了,三天。打副棺材裝進去埋了吧。」焦老嬸看著地上髒兮兮的老董,似乎也有些不忍,但最終還是別過眼去。

    「那,兇手咋辦呢?就這麼算了?」董鶯開口,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不會的,我一定會把這人找到。他必須給我個交代。」招娣抹了把淚,薄薄的一層眼皮幾乎要被她搓得起了火,又燙又痛。

    焦老嬸沒說話,盯著招娣,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

    老董下葬那天,張奶奶家的幾個小子自發地來給老董抬棺。董海作為唯一的兒子,卻是個聽不明白事的,只能由招娣代勞,走在送葬的隊伍前面摔喪盆子。

    陶製的盆磕在特地選擇的尖角的石頭上,悲戚的嗩吶聲頃刻響起,他們就這樣抬著老董去了黃泉路。路上招娣遠遠地看到了前面有個紅色的移動物,等走近了才發現是一頂紅色小轎。

    老董送葬的隊伍就這樣和招娣二妹妹出嫁的隊伍撞上。兩邊的隊首都有些愣住,兩撥人就這樣硬生生地停在路上。

    紅事一半,白事一半。

    招娣偏偏覺得,兩邊都是死人,無非是立刻就埋,還是在人間再行屍走肉般苟活幾載罷了。

    淒淒復淒淒。

    第15章 山村女童14

    招娣沒有再掙扎了。

    那樣的謠言傳出去,二妹妹只有兩個結果:嫁給李二做續弦,或者自戕。

    一頂紅色的小轎,抬走了被配了陰婚,死不瞑目的大姐,也抬走了心死的小妹。

    。

    等老董的喪禮結束,招娣好像進入了一種麻木不仁的狀態。她幾乎對外界的刺激沒什麼反應,董海哭好多聲她才能聽見,收稻子的時候鐮刀割到了腿,血把土染出了暗色她才會感覺到痛。

    她並不為老董。事實上,招娣不知道如何評價老董。他給了招娣庇護,但那完全建立在招娣會照顧他的傻子兒子的份上。他也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一切出賣董鶯的事都為了自己的兒子董海。

    他跟那些男人沒什麼兩樣。

    招娣行屍走肉一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直到陳昊的老婆孫嬌嬌來找到她。

    彼時她正在自家地里埋頭收割,旁邊一個細弱的女聲響起:「我能跟你說兩句嗎?」

    招娣並沒有理會。她不是沒禮貌,只是太遲鈍了,孫嬌嬌的聲音很難鑽進籠罩在招娣周圍的罩子裡。

    她又問了幾遍,直到她試探地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公公怎麼沒的。」招娣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臉上漠然遲鈍的表情碎裂開來,瓦解一地。

    「什麼?」招娣朝她確認,擔心自己聽錯了。

    「你和陳昊的事兒,我知道了。」孫嬌嬌沒再重複剛才的話,而是自顧自說起來。

    「他心裡記得你,老是跟我提。」她面上的表情有些落寞,低頭看了看自己壯實的身體,腦袋垂得更低了。

    「……我們什麼事兒?他□□我?」招娣突然有些看不慣孫嬌嬌,嘴上也變得尖刻起來,即便這把刀捅向的是自己。

    這是不對的,招娣想。孫嬌嬌也是受害者。

    可是,招娣依舊為她沒有看清自己和她兩個人的處境而憤怒。

    「你公公,也是他打的。」孫嬌嬌好像習慣了逆來順受一樣,並沒對招娣難聽的話有什麼反應,只是輕飄飄地說出這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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