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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26:21 作者: 她說她叫沈三
    索套離對岸越來越近,仿佛她一步就能跨過去。

    薛蘇有些癲狂地叫出聲來。

    可轉瞬間,她的叫聲變得驚恐。

    索套停了,停在離對岸兩人長的距離處。

    黃老頭在河邊索道經營了幾十年,卻在一個輕飄飄的小姑娘身上失手了。

    招娣忙不迭地回頭想要求救,卻看見遠處的岸上並排站著兩個身影。她慌張地伸出一隻手抹了抹眼睛,但依舊看不清是誰。

    還能是誰呢?大概就是她的父親吧。

    終於在這一個瞬間,招娣想明白了。

    黃老頭怎麼會失誤呢?

    他分明就在玩弄這個可憐的孩子啊。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其實早已經把她的行蹤告訴了她的父親。

    原來不是因為什麼藉口,不是因為驚動了什麼人,不是因為去了大姐的墓上。

    都不是。

    從黃老頭吃了她的第一塊餅開始,她的行蹤就都被家裡人知道了。

    他們看著她掙扎,像籠子裡的鳥,以為把自己隱藏得很好,但其實都被籠子外的人透過縫隙看了個遍。

    招娣終於不再掙扎了。

    她鬆開手,像一隻真正的鳥一樣,向索道下方湍急的河流里直直俯衝而去。

    第6章 山村女童5

    招娣不得不認命了。

    她出不去的。

    這個認知讓她陷入了無休止的自我懷疑中。她開始想,這種死而復生,是一種恩賜,還是一種折磨?

    原來這世上有太多的苦難,比死亡難挨。

    她終於不想再跑了。與其一次一次的地循環,一次一次地死去,一次一次地重複著一樣的結局,不如安安靜靜地走向被安排好的毀滅之路。

    。

    她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七年,也算是得上天眷顧,無病無災地活到了十四歲了。

    比她大兩歲的三姐也早到了該尋人家出嫁的年紀,但卻意外地留在了家裡。

    因為母親死了。

    無休止的生育像個無底的黑洞,惡狠狠地吞噬著她瘦弱身體的營養,吸走她早已經為數不多的生機。

    她的褲子上常年都是血,淋淋漓漓地,身邊一直縈繞著似有若無的血腥氣。

    聽焦老嬸說她這是「漏紅」了。孩子多的女人大多都有,不用在意。

    還有比她漏得還多的呢,人家也活得好好的。

    母親這樣安慰自己,平日裡裝作和別人沒什麼兩樣。卻又會在突然急著站起或者打噴嚏的時候,兩腿下意識地夾緊褲子。

    招娣幾次看到她大腿根的布料都變了顏色。

    王老四因為這個,也不願意跟她同房。他旺盛的精力都送到了北山宋寡婦的地里,院子裡,還有臥房裡。

    母親也曾經去宋寡婦門前堵過人,牽著半大的兒子站在人家門前,卻被自己的丈夫冷漠地眼神刺傷,眼裡噙著淚水低著頭,逃也似地回了家。

    招娣就跟在她身後,冷著眼看著她一路回去,又抱著不耐煩的兒子坐在炕上哭。

    直到有一天,王老四喝醉了,看著越來越大的兒子心生驕傲,也給自己冷落了許久的,幾乎瘦得有些脫相的妻子幾分好臉色。

    母親受寵若驚,半推半就地去洗乾淨了身子,跟他在炕上滾了一宿。

    這一夜過去,她就又懷孕了。

    剛開始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終於不流血了。她覺得這是夜以繼日的禱告終於有了效果,也相信有了男人就能治這些女人病這回事。

    她重新出門,逢人就勸女人們同自己家的男人同房。

    母親以為她終於可以乾淨清爽地活著了。可誰想到肚子卻一天一天大起來。

    她太瘦了,又堅持不肯脫下懷兒子時候穿的大袍子,因而顯不出腰身。孩子懷了四個月才知道。

    他們原本是不想要的,家裡吃飯的嘴太多了,而勞動力又只剩下四個半大的女孩。

    自從王老四迷上了宋寡婦,拾掇自己家的地就愈發不上心了,而母親的身體又像破舊的風箱,抽拉間幾乎要漏出呼哧呼哧的風。

    可焦老嬸來看過,說八成是個帶把的。

    於是他們又都動搖了。

    四個月的孩子,幾乎已經成形了,可能手腳都長出來了。母親這樣跟招娣說。

    那也是一條命。若是不要他了,黃泉之下他會有怨氣的。所以要生下來。

    不為別的,就當是為你們幾個丫頭片子積了陰德。

    母親開始說這話時,原本臉上帶了些恍惚的神情。可說完之後,她卻突然換上了些笑容,眼睛裡也重新充滿了不同於剛才的憧憬。

    就好像,她自己把自己說服了,欺騙了。

    因著家裡的勞力實在不夠,十六歲的盼娣被留了下來,照顧懷孕的母親。

    可就算是這樣,小小的胎兒也還是像一個沒有邊際地膨脹的毒瘤一樣,吸乾了女人的最後一點生命力。

    她悄無聲息地死在了一個冬天的早晨。盼娣發現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涼了,面容安詳平靜,關節僵硬,左是環抱住與她瘦骨嶙峋的軀體實在不相配的龐大的的肚子,右手握住了她兒子的手腕,像冷硬的鐵鉗。

    。

    當招娣被流著眼淚滿臉驚慌的盼娣從炕上搖醒時,腦袋還有些昏沉。她行屍走肉一樣地穿好夾襖,趿拉上了自己腳跟有些塌的棉鞋跟上了盼娣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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